那个王言之和俞翊来往密切,已隐隐约约知晓她如今住在宫中,也渐渐歇了心思。可没了一个王言之,还有数十个数百个类似的人。
他想让世人知晓她在这配不上他的俗世中选择了他,又想把她藏起来,不让别人知晓不让别人看到。
桓玉已经缓了过来,转过身看谢衍。
腰腹以下被水浸湿,虽有一层薄薄的中衣在,可也近乎一览无余。桓玉喉头动了动,脸比方才烧得更热,大抵明白了方才他看她时为何顷刻间就变了神色。
手指从衣摆探进去触碰他结实又线条分明的腰腹,像是被水温过的冷玉。微微向上时碰到了一块凹凸不平的疤痕,约莫有几寸长,她蹙起眉问:“……这个是怎么回事?”
谢衍眼中露出些追忆神色:“应当是在陇右留下的……少年时对冲锋陷阵总是更热衷些,难免受伤。”
其实陇右的将领不敢让他冲在最前头,可他不畏死,甚至还存了些自毁的念头,因此也不甚在意受伤与否。
那时他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人,就受了这样重的伤……
桓玉心中有些酸涩,慢慢下潜,乌发铺开在水面上,像一朵透着奇诡艳丽的花。
她的下颌几乎要碰到水面,在他的那处伤口上吻了一下。
唇上沾了水,有些硫磺的味道。她刚想起身,却已经被他托起腿根推坐到了汤池边上,面色一时有些茫然。
谢衍下颌至脖颈处绷得极紧,手背上青筋显现,语气却是平静的,是那种压抑莫测到让她悚然的平静。
他道:“不想让我过分,就别招惹我。”
桓玉轻声不满道:“我没……”
话还未落,双腿便被他分开压住,他欺身上前撩起她的衣摆,炽热的吐息落在了她的小腹上。桓玉头皮一麻,终于意识到这是个多敏感的位置,忙声道:“我错了我错了……”
他顿住,极力克制住向下的欲望抬起头,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眉眼:“……去更衣。”
桓玉不敢看他,有些踉跄地起身离去了,而他并没有跟上去。直到桓玉收拾齐整绞干头发想要挽发时,谢衍才半披着外袍出现在她身后,结果她手中的梳子给她半挽起一个松松散散的发髻。
铜镜映出他带了一丝懒倦的眉眼,桓玉隐隐有些脸热,偏过头去看窗外的天色:“你今日回来得倒早。”
胡闹了这么长时候,外头的天色还这样亮。
谢衍这才想起自己回来不只是为了拦下她和姜幼薇共浴,便顿了顿道:“是有件喜事。”
所以想早些回来同她说,怎料色令智昏,如今已经传遍了长安城的消息她还不知晓。
桓玉支着下颌对镜看他梳得愈发熟练的发髻,随口问:“什么喜事?”
“突厥今年大旱,是以与陇右摩擦不断,频频交战。”谢衍道,“半月前陇右再次大胜而归,突厥士气消沉,有意议和。”
桓玉倏地回首:“议和?!”
上一次突厥议和向大成俯首称臣还是在大成初建时。突厥畏惧秦访晴,有意求和,又在秦访晴死后蠢蠢欲动,不过几年又再次挑起了战火,成为了先帝晚年时的一大心病。
在谢衍登基朝堂不稳之时,突厥势头正盛。好在谢衍没冒进反抗士族暂且稳住了朝堂,蛰伏之时又同镇北王书信往来用了一处离间计把突厥十六部弄得自相残杀鸡犬不宁,才稳住了当时的局势。
后来突厥意识到被摆了一道,对谢衍和镇北王恨之入骨,甚至说过谢衍一日不死边疆一日不宁这种话。
而现在他们居然想要求和了!
桓玉想起因陇右战乱而被强行截断的丝路,被逼得只能从陇右西南踏过西蕃高原才能通商的商队,舒了一口气道:“这的确是喜事……不过我总觉他们求和的举动有些蹊跷。”
这不像突厥如今那位对谢衍恨之入骨的首领能做的事。
谢衍心道,的确有蹊跷。
量地之事进行得格外顺遂,入冬前均田应当能推行下去。他早就写好了废除士族赋税豁免的圣旨正打算这些时日颁下去,沉寂了一段时间的韩家近来似乎也有些异动。
赶在这个关口上议和,那就意味着突厥使臣不日来京。扯了议和的幌子,便定然要商议重开丝路通商,无论是真情还是假意。商队不再走西蕃高原,西蕃说不定也要派人前来。
可突厥不是会真心议和的性子,定然留了后手对付他,对付他的最好手段便是他们那个能和先帝出身扯上关系的小部族。
只要韩家透露出消息,突厥把那个小部族的人证带来,三国齐聚之时唱上一出戳穿他并非先帝亲生的戏码,那他就有得麻烦了。
桓玉显然也想到了这件事,忧心忡忡地看向他,思忖良久后甚至说出了一个以往她绝不会出口的提议:“不然提前派金羽卫把那个小部族的人……”
……杀了?
可问题不在于杀不杀,而在于突厥有没有唱这出戏的心思。倘若他们执意要戳穿,那即便人证没了他们也能弄出伪劣的来。
谢衍安抚地揉了揉她的发顶:“不必担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原本他便想借旁人之口在她面前揭穿这件事,试探她对自己的反应,谁料当初在韩家被韩曜直接捅了出来。
他从未想过自己把所有事告诉她,但也从未想过要隐瞒她。若她有意刨根问底他定然会说清楚,可她没有问,他便要拿自己的身份来做更加亲近她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