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不是说给旁人,而是说给自己听。
周准看着眼前的霍瑾宸,他不像位君主,反倒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霍瑾宸一个人在地上半跪了许久,直到将一片一片碎玉拾起来,让它们安安心心躺在自己手心里。
“将紫宸殿的瑞炭拿来这儿,她能更暖和些。”许久,他缓缓起身,注视着手中碎玉对周准道。
苏芷看不下去,盯着霍瑾宸手上触目惊心的伤痕上前一步,“陛下,奴婢去请御医。”
“不必。”霍瑾宸否决。
御医这时候不能来她宫里。
“苏芷,她有些强,你照顾好她,盯着她不能涉险,若是发觉不对,立刻来告诉朕。”
“是,奴婢一定照顾好姑娘。”苏芷极为端重地向霍瑾宸行了礼。
而待苏莞瞧着霍瑾宸已然出了承宪宫,她这就回了寝殿,坐在了垂头失神的顾长宁身侧。
“姑娘,陛下也确实很在意你,你也心疼心疼他吧,陛下不容易的。”看着今日发生的一切,她想为霍瑾宸说两句公道话。
“姑娘啊,骗骗陛下就行了,别把自己也骗了,我就不信你真狠的下心对他不闻不问。那玉佩摔了,陛下很难过...”
苏芷就听了两句话,忍也忍不住,怒气冲冲走到了顾长宁面前,“姑娘你怎么就对陛下一个人这么心狠呢?我也是不明白了,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陛下适才为了拾那碎玉,手指上全是血。”
顾长宁听到霍瑾宸受伤,这才凝神,略带慌乱地望向苏芷,“他受伤了?”
“可不是么。”苏芷道。
见顾长宁的头比方才埋地还要低,苏莞转头示意苏芷噤声,“累了一天了,姑娘早些睡吧。”
而这日夜里,顾长宁遣走了苏芷与苏莞,独自一人掌灯去了正殿,小心翼翼照亮每一个角落,将霍瑾宸遗漏的碎片放进了自己罗帕里。
她没想过伤害霍瑾宸,这是她的错,她会弥补。
他希望她安然无恙,可顾长宁不喜欢,她宁愿自己守护所爱之人也不愿总是依附旁人。既然两个人永远无法同行,他也未必一直对自己这么好,那就分开。这没什么可说的。
离了朝堂,她也能以自己的方式守护一方百姓,这是她的理想。想当初,这也是她想嫁给霍瑾宸的另一层目的。
待又一次确认了自己的心意,顾长宁才缓缓缓缓睡去。
——
霍瑾宸让她少出门见人,背后的意思也是不愿让顾长宁出门见到孟若岚许元清,见了还要规矩行礼问安,很烦人,他不愿顾长宁这么做。
顾长宁日日去陪霍瑾宸母妃,几乎每一日也都能和徽德凑在一起。徽德比以前稍稳重些了,每日依旧看着没心没肺快乐着,话却比从前少了些。顾长宁不止一次安抚过徽德,她也总是笑着说自己很好。
七八皇子包括燕王得了空闲也一起探望她,关切的言语说了一箩筐,心照不宣没提一句霍瑾宸。
霍瑾宸在那日后也遇见过顾长宁一次,就在自己母妃住的坤宁宫。
那日顾长宁不知派了苏芷苏莞去往何处,总之她就一个人走在御道上,背影显得格外孤独脆弱,霍瑾宸驻足望了许久。
他不忍心见她一个人走在路上。
于是,霍瑾宸吩咐何正则,“派个机灵点儿的宫女送她回宫。”
何正则了然霍瑾宸口中的“她”是谁,“是。”
裴京怀的调查和监视依旧在以迅疾之速进行着,如今谍报处的穆枫一直在南境与顾璟衍行事,裴京怀则与周准成了长安的中坚。周准身份特殊不好随意出宫出城,是以城外的线索都是裴京怀亲力亲为在追查。
此外,裴京怀如今也与顾璟衍观念一致,顾长宁既然在最开始就埋下了这么一个饵能更加了解对手,为何要让她放弃?何况顾长宁为自己设下了外层保护,旁人不是那么容易能看透她的目的的。
因着顾长宁回到了长安,先前那些官员与她的联络非但不减反而更甚,第一,因顾长宁这段时日找到了不少拿住他们七寸的证据。第二,他们也都明白如今顾容川不倒,顾家地位虽较先前削弱不少,但依旧不容小觑。
顾长宁也能揣测出来,其中一两个人也是受了贤王指使,刻意与她来往过密。
谁知道呢,说不定哪日,顾长宁还真就与贤王牵线搭桥了。
霍瑾宸自然是知道她看着本分蜷在宫里实际上在做些什么。他想了很久,选择不去阻止,先在背后保护她。其实自顾长宁回宫之后,哪怕是两人发生了些不愉快,霍瑾宸依旧每日都在夜里默默来看她。一次都不曾打扰她,也没有进过殿内。
顾长宁呢,视而不见。
苏芷苏莞呢,插不上手。
只是这日,夜里冷的让人心颤。霍瑾宸若是病着了那就是天大的事,顾长宁真的怕他寒气上身,因此主动跑去了他跟前。
“你进来!”她瞪着眼,怒气冲冲。
霍瑾宸见她主动将斗篷披在了自己身上,刹那间扬了笑容,眼眸里都闪着光,又主动将手放她手里。纵使被她甩开了他也高兴,至少顾长宁愿意留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