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不一直是陛下冷落在后宫的妃子么?
陛下素来以冷静自持著称, 怎会因她露出这般急切之态?
“你怎么来了?!”霍瑾宸率先到了顾长宁面前,他声音里几分焦急夹杂其中, 满是不可置信。
顾长宁喘息未定, 眼神中满是担忧与疲惫,她抬眼望着霍瑾宸, 柔声说道:“我担心你啊...”
顾长宁伸出脑袋望向自己爹爹, 就在这时, 霍瑾宸的目光被她脖颈上的血迹吸引住了。
触目惊心的红色让他的心脏猛然一缩,衣袖上也染满了大片猩红。一股彻骨的寒意从他心底升起,脑中轰鸣作响, 似乎有什么尖锐的东西猛然刺进了他的胸口。
他想起了那场秋猎, 顾长宁被弩箭所伤, 顾长宁倒在他怀里,肩颈处被血染尽, 心中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和无力再一次袭来,令他几乎无法呼吸。
“你…”他试图开口,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双手僵硬地抬起,想去触碰她,却又害怕自己一碰她,那血迹会告诉他她的伤势比想像中严重,他眼神中是极度的紧张害怕,怕她是瓷娃娃一般脆弱。
霍瑾宸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声音不自觉带了颤抖,“怎么浑身是血...是不是受伤了?!”
顾长宁摇了摇头,语气平静,“我杀了人,是别人的血,不是我的。”
听到顾长宁这样的解释,霍瑾宸终于舒了一口气,渐渐松下心神。
不过多久,刚卸下的忧虑又一次升腾,再去看顾长宁如今这般模样时,他目光逐渐变得阴郁,眉头紧蹙,静默地盯着顾长宁,胸口的怒意顷刻间被点燃,眼神中压抑的愠色渐渐溢出。
过了片刻,他终于冷冽地开口,声音里是从未有过的严厉,“谁让你来的?!”
霍瑾宸怒气瞬间爆发,语调比平时高了几分,双手紧紧握着她的肩膀,指尖不自觉地收紧,手上青筋突起,“为什么不走?!你就不怕宫里还有贤王的余党?!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你若出了事怎么办?你非要让我担心到这地步吗?!你是不是总不把自己当回事?!”
这是霍瑾宸头一次对她发脾气。
顾长宁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怒吼震住了,她有些懵,直愣在原地,眼眶不自觉湿润,委屈涌上心头。
她咬了咬唇,强忍住泪水,声音却越发哽咽,“我...我不想你出事...我怕你有事啊,我带了裴京怀过来...我一个人不行,有他在总会好些吧...如果真的有危险,我宁愿和你一起面对,死也要和你一起...你能不能别赶我走...”
当她那哽咽的声音传入耳中,霍瑾宸的身体骤然僵住,怒意一瞬间化为乌有。她每说一个字,他的心像是手狠狠攥紧,疼得生不如死。他的喉
结上下滚动着,试图强压住内心的情绪,可最终却败给了那句“死也要和你一起”。
他一滴眼泪无声无息跌落顾长宁的手背,又连忙伸手,颤抖着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水,最后一把将顾长宁搂进怀里,紧紧抱住她,要将她融入骨髓中一般,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语气也柔软下来,满是自责,“对不起,是我不对,我不该凶你…”
顾容川站在一旁,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这一幕。
从做太子到如今登上至尊之位,顾容川从来没有见过霍瑾宸这样的一面。
这个人的着急,恐惧,不带一丝掩饰地,直冲向顾容川。
情绪过于强烈,甚至是过于纯粹,不夹杂丝毫算计,只是为了自己的女儿。
他身为大臣,深知皇权之下,感情往往是被抑制的。然而,霍瑾宸因为顾长宁,却甘愿在众臣面前展现这份脆弱和真实,毫不避讳,甚至不顾帝王的威严。
身为父亲,他何尝不希望这世上有另一个人能像他一样,去爱顾长宁,去为她倾尽一切,甚至为她做好了万全的退路。
顾容川心中那最后一丝未曾说出口的担忧,终于在此刻得以释怀。
顾长宁的目光落在自己爹爹身上,瞬间意识到自己现在所处的场合,赶忙松开了霍瑾宸,身子微微一侧,抬手掩住嘴,尴尬地轻咳了两声掩饰不好意思。
周准对这件事已然是见怪不怪,他只当是平常,又不是不曾瞧见过霍瑾宸对顾长宁如何上心。
御林卫大将军就不同了,眼下这场面着实让他不知所措。此刻他们应当是在处理贤王谋逆的大事,堂堂御前议事,陛下却当着众臣的面与妃子搂抱在一起。这样的场景,实在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大将军连忙将头低下,神情紧绷,恨不得把自己埋进铠甲里,努力避一避这不该瞧的情景。
燕王没有想到顾长宁会说出那样一句话。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顾长宁,她从来都是内敛端重的,将所有的爱与洒脱留给了自己父母和朋友,燕王自己都鲜少窥见顾长宁的另一面。如今,顾长宁不仅冒着危险孤身闯入宫中,还直言愿意与霍瑾宸共生死,他忍不住心生几分失落,但很快,目光柔和了下来,露出了一如既往温暖淡然的微笑,仿佛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你们!你们...”贤王看着眼前这一幕,一口血像是堵在了胸口,痉挛般地浑身发抖,“你们一直在做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