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对着灯光,将上面的字念了出来。
“1950.3.12,晴,妈妈把我放在这里走了,说一个月后来接我,我好像被pāo弃了。”
“1950.3.13,晴,妈妈说想她了就写日记,可是我不知道写什么。今天园长又带了几个人回来,他们哭得很大声,好吵。”
“1950.4.12,阴,一个月了,我适应了这里,妈妈没有来,她就是个piàn子。”
“1950.4.30,阴,妈妈依旧没有来,我再也不想她了,我也再也不写日记了。”
“1950.12.31,雨,就要kuà年了,妈妈,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1952.1.27,雨,又过年了,托儿园好冷清,我逃出去又被抓回来了,我想妈妈。”
……
中间洋洋洒洒几页,内容无非都是些孩子童年心事和少女幽怨之事,随着时间的变化,林星看着那字写得越来越流利工整。
“1956.7.2,暴雨,那个男人来了,他来了!他找到了我,我一定会死的,我该怎么办?他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1957.1.1,雨,我重新回到了托儿园,即使我17岁了,我会在这里待多久呢?我不知道,但我应该不会离开这里了,我没有钱,没有户口和身份证,出去了也是个黑户……
他把妈妈杀了,我就一把火把家烧了,所有的东西都烧了个精光,连同那个男人,我看见他在大火里拼命地向我求饶,我就在外面看着,简直大快人心!经过这件事,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与其被他吞噬,不如我把他吞噬。”①
林星不由得停顿了一下,在这句话的底下,是一个个被打了红色交叉的名字。
林星记得,这个名字她在园长的个人基本信息表里见过,这个人是她的父亲。
林星继续往下翻阅,但她并没有继续读出声,而是默默且快速地翻看着。
“2014.6.7,晴,我决定停止接收孩子,并遣散所有的看护人员。
我曾经以为,托儿园给家长提供了便利,对孩子们来说,这里是一个可以快乐成长的地方,但是我错了。无论托儿园是否存在,罪恶都是会发生,这里与其说是为孩子们编造短暂美好的梦乡,不如说是送他们走向炼狱的最后一站。
时隔49年了啊,这是我成为园长的第49年,当我得知当年园长逃跑的原因并不仅仅是因为负债,更是因为贩.卖孩子的事情败露,不想被抓才逃亡的,我的心就像在滴血一样,我恨,我这个老糊涂,为什么现在才发现真相!
我太傻了,我就是个老糊涂鬼,我天真地以为孩子们是高高兴兴地被接回家的,可是明明我自己也是被接回去过的人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孩子们遭受的会比我还要惨上千百倍……
我心思歹毒,可以亲手放火烧死自己的父亲,可是孩子们以后还会有更好的人生,他们不能走上我的不归路,我该怎么办?
那就让我替孩子们动手,他们再敢来的话。”
“2014.6.24,雨,门口躺了个小孩,身上脏兮兮的,我于心不忍,把他抱进屋子里了,他睡了一天一夜才醒,醒来后也不说话,就巴眨着眼睛看我,我以为他是哪个粗心的家长没看好他,让他跑出来了。
我问他家在哪,他依旧不说话,我前些日子刚立誓永不接收孩子,这回我不能打破自己的原则,我就把孩子送出门,打算默默跟着他,直到他安全到家。
可他没走,可怜兮兮地摸着咕噜叫着的肚子说,好饿,我终是不忍心,又把他带进了屋子里,后来我才知道,他没有家,没有父母,他只是个被抛弃了的孩子,靠着流浪乞讨活到现在,我庆幸自己能听他把话说完。我决定收留他。”
“2014.7.1,观察了几天,我发现,这孩子虽不爱说话,但聪明睿智,且十分听话能干,于我而言,就像冬日里温暖的阳光,我想,若他以后能走出这里,他必定是个明亮又杰出的人,于是我给他起了个名字,叫明杰。他可高兴了。”
当林星手中的纸张被一张张翻阅,尘封已久的秘密也逐渐露出水面。
透过一行行清秀的字,林星仿佛看见了这样一副画面,昏暗的灯光下,园长满眼慈爱地写下这些饱含温情的文字,想到孩子的笑意,她亦露出宠溺又无奈的笑。
陆惊洵注意到了上面的日期,他指着6月7日的日记说道,“我记得在日记本上,也有这一天的日记,只是日记本上的只有一句话。”
林星应道,“没错,被撕下的这一页,才是前园长突然离开,现园长停止接收孩子以及对家长大开杀戒的真正原因。”
陆惊洵心中一喜,他们的方向没错,他们想要园长心甘情愿地交出补票,就不可避免地需要了解她所经历的一切,他们才能对症下药。
他们初来之时,园长便告诉过他们,他们此行的任务是将孩子全部接回。
实际上,将孩子接走,并非她所愿,不是她所愿,那么在任务完成之前,他们不可能能在这里存活下来。
而现在,他们知道破局的关键在哪里了。
两人默契对视一眼,而坐在对面的方一迟脑子已经跟不上了,干脆跟着傻笑,莫如意冷声道,“看完了给我也看看啊。”
陆惊洵对莫如意扯出一个假笑,转眼对林星说,“继续看看还有什么东西。”
林星将日记叠在最后,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叠极薄的近似透明的信息表。
林星刚拿到手时没发觉,这一叠纸张竟囊括了如此多的内容,不过这里毕竟是副本世界,乘客的命也是命,尘封的纸张好不容易公之于众,自然是得给他们多透露些信息。
两人快速扫过上面的信息,而这些信息,解开了他们最后的疑惑。
看完后,陆惊洵拍拍林星的肩膀,心满意足道,“明天,就靠你力挽狂澜了。”
林星:?
第18章 希望托儿园(18)
四人在401将就了一晚,许是因为拨开云雾见月明,林星难得地睡了个好觉。
翌日早上,七点的钟声过后,楼下开始传来挪动桌子的沉闷声响,莫如意不愿与他们同行,便先下了楼。
三人见状,也开门出去,只听见走廊那头传来“哒哒”的脚步声,人未到,暴躁男人轻蔑的冷哼声就先传了过来。
暴躁男人从走廊那头慢悠悠晃过来,而他身后,跟着住在405和406的人。
暴躁男人赏了他们一个白眼,趾高气扬地甩着脸子从他们身边路过,不仅如此,他还故意撞了下方一迟的肩膀,举止间满是挑衅的味道。
其身后之人做贼心虚似的,头压得很低,揣着手悻悻走过。
柳舒然和张念卿走在最后,柳舒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最后是张念卿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
她总是一副羞怯怕生的样子,却是可怜巴巴地拽住林星的手,“门不是我们锁的……”
她欲言又止,支支吾吾道,“你们要小心那个男人,他是故意针对你们的……”
林星问道,“他给你们许了什么好处?”
“念卿,还不跟上?”柳舒然低声责备,张念卿抿抿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终是什么都没说,跟着柳舒然走了。
陆惊洵盯着男人的背影,不屑道,“故弄玄虚。”
方一迟连声附和,一想到今天他们就要与站长对峙,他抑制不住地激动起来,“我看啊,他得意不了多久的,他现在已然是站长的人,就算他拿到补票,站长也不会让他离开的。”
陆惊洵说,“好戏就要开场了,走吧。”
片刻后,三人来到一楼的客厅,这客厅显然不是他们前几天看到的模样,只见堆积的桌椅凭空消失,屋子瞬间宽敞了许多。
从楼梯上放眼望去,屋内屋外处处挂上了白绫和挽联,风一吹,那白绫便在空中“簌簌”地飘飞,明明是白昼,却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诡异感。
在客厅的正中央,端端正正地摆着一副木制的棺材,棺材前有个用来拜访祭品和香火纸钱的桌子,其上则挂着个用白菊花圈做装饰的大大的“奠”字。
这时候托儿园所有的人都集中在了客厅和屋外的院子,孩子们沉默不语,也不哭闹,而是乖巧地在棺材两边站成两排。
园长如同沉浸在祭奠的悲痛中,她双手捏着三根香,目光慢慢地从棺材移动到地面鞠了个躬,然后慢慢抬起头,再重复。
这样一共拜了三下,园长又让孩子们有序地上去拜,整个客厅安静得仿佛能听见每个人的心跳声,诡异的寂静让在场的其他人都不敢大声喘气。
“嗒——”一阵极轻极轻的声响传来,陆惊洵下意识地往后看去,没有人,可能是风吹掉了什么东西,他对上林星的眼睛,不由得捂了捂鼻子,轻声道,“好呛。”
林星会意,偷摸地往上挪了几步,见有一片阴影落在楼梯口的地方。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方一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凑到陆惊洵耳边说,“这得拜到什么时候?看这样子,今天我们真的能拿到补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