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薛琮到底是没能违背自己的诺言,放沈怀栀天高海阔一路南下寻求她梦想中的自由去了。
只是临走前,在他又给了她许多亲手编织的络子时,她同样回赠了他一块平安玉。
薛琮将平安玉紧紧的捏在手心,看着大船扬风起航一路南下,直到对方彻底消失在天际线,才终于舍得挪动脚步。
希望他的决定是对的,希望他这么做是真的能挽回她,不然,他怕自己会当真成了毁灭一切的匣中恶鬼……
而沈怀栀,此时站在迎风的甲板上,笑意畅快,两辈子,她终于挣脱樊笼,开始新的人生了。
第45章 这是薛琮干的好事?
梧州的夏天,是沈怀栀难得喜欢的夏天。
这里与帝京不同,冬无严寒,夏无酷暑,四季都有鲜妍明媚的绿色,在帝京被闷热干旱笼罩时,身在梧州的一干人等反而享受到了避暑的乐趣。
此时的沈怀栀坐在院中的树荫下,正一边喝酸梅汤一边复盘着自己近期的种植计划。
如今已是她到达梧州的第三个月,她本人并未在州城的刺史府居住,而是一早就同父亲商量,搬来了她早就看中买下的庄园里。
至于为此惹得母亲不快这件事,她是半点不放在眼里心上的,毕竟,她并不想看她端着所谓好母亲的做派日日装模作样。
真心诚意她都已经不想要,更遑论是虚情假意。
盛夏时节,坐在毗邻着山川的庄园里,能看到远处巍峨的雪山和碧波荡漾的湖水,爽朗熏人的微风里,是清脆的蝉鸣鸟啼和花草香气,身处如此情境,日日只需为理想费神,任谁来看这都是难得的神仙日子。
甚至于,沈怀栀都觉得这是自己两辈子以来过得最好最舒心的日子了。
“姑娘,午饭备好了,您先用饭吧。”冬青从小厨房那里过来,同丫头们一起端着饭菜送到树荫下的石桌上。
最近沈怀栀尤其喜欢在这里用饭或忙碌正事,因为专门准备了一大一小两个石桌方便自己使用,她放下手中毛笔,将写好的东西放到一旁晾干,满面笑容的走到一旁用饭。
虽说沈家的规矩是食不言寝不语,但沈怀栀如今做人只管自己高兴,反而不介意用饭时聊些闲话,就像她此时问冬青的问题,“薛良他们昨日去府城,人还没回来吗?”
“没有,”冬青道,“按之前的情况来说,人早该回来了,现在还没动静,可能是在城里有事耽搁了。”
沈怀栀想了下道,“等人回来,你让薛良组织庄园里的护卫们在附近巡猎两趟,最近田间地头多了不少麻烦的小东西,影响我安排农事。”
冬青爽快应下,将这件事加入自己的日程安排里。
用过午饭后,沈怀栀在院中简单转了两圈儿散步,自打南下之后,她心情就一直是轻松畅快的。
虽说在南行的船上需要面对陈理,但彼此既已决定划清界限,不给对方造成困扰,两个有心人自然是有志一同的维持好了彼此的体面。
沈怀栀不再越界,而陈理也不去探究曾经心上人的白月光,他们能够如常的谈天说笑,将所有异样隐藏在完美的面具背后。
这样就足够了,无疑,这是他们共同的想法。
五月南下,是顺风顺水的旅程,船上除了陈理之外,还有周文钰同沈文远,年龄相近的年轻人总能找到共同的话题,尤其是大家都是第一次独自南下远行,情绪激昂之下反而让这场同行显得热闹有趣起来。
虽然沈怀栀参与的不多,但她知道,无论是堂哥还是表哥乃至于陈理,这趟旅程都还是很愉快的。
这样的好心情让连日来赶路的疲累与辛劳都减轻了许多,等一路进入梧州之后,边疆之地的特殊景致与民俗风情更是让诸人大开眼界。
沈怀栀的父亲梧州刺史沈景焕不愧是浸淫官场许久的老手,一场家宴聚会给足了小辈们面子和风光,当然,也不忘在外宣扬一下陈理那位官居吏部尚书的父亲以及自家女儿得圣人赐婚侯府世子的排面,最重要的,是决不能忘了将沈怀栀师从文谦先生这件事广而告之。
于是,一时之间,沈刺史家的这点儿私事迅速成为了州城里最大的热闹。
除此之外,表哥周文钰那张脸也是短短时间内便在梧州城内扬了名,很是招惹了不少姑娘家的芳心,而堂哥沈文远,单他姓沈,还是沈刺史心爱的才华横溢的侄子,就注定了他此行引人注目。
总之,不提沈怀栀南下的真正目的,他们这一行人可谓是替沈刺史赚足了脸面与风光。
但是等风光过后,一些小小的麻烦也随之而来,比如尚且未婚被盯上的周文钰同陈理,纵然沈怀栀的母亲刺史夫人想要亲自保媒,这两人也是唯恐避之不及,所以,在短暂的呆了一段时间之后,二人便以游学的名义迅速离开了州府。
因为沈怀栀一早定下了自己的落脚之地,因而在刺史府内停留的时间并不长,纵然双亲极力挽留,她依旧带着人早早的搬来了庄园。
父亲那里,他是被利益说服的,但母亲那里,起初并不顺利,为了应对这个感情淡薄疏远的亲生母亲,沈怀栀一早为她准备了厚礼。
比如代表着沈老夫人脸面的心腹亲信李嬷嬷,比如出身永嘉侯府备受太夫人信重专门安排来照顾未来孙媳的张嬷嬷,以及薛琮专门让宫中赐下为她处理琐事的教养嬷嬷徐嬷嬷,最后加上薛琮为了她的安全专门安排的诸多护卫……
乌乌泱泱一大堆人,可以说是瞬间占据了刺史府半边天,沈怀栀清
楚记得自己将身边那些老成持重的嬷嬷们介绍给母亲时对方那难看的面色与欲言又止的神情,说实话,看着就让人心情痛快。
对于她这位亲生母亲,她倒不会没良心到故意给对方找不痛快,但同样的,她也不想让对方给自己找不痛快,所以,未雨绸缪的在相见之初摆明车马,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最后,母亲果然放弃了对她人生的干预与控制,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沈怀栀才不管她什么心情,她只要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就好。
倒是薛良,这个前世备受薛琮重用的心腹,如今带着许多护卫一路跟随她南下,为了她的安危保驾护航,虽说每旬要去州城向他那个主子事无巨细的汇报有关她的一切,但只要薛琮人不在跟前,沈怀栀就能做到眼不见心不烦。
她散完步正准备去午休,就见冬青顶着一张红扑扑的脸匆匆忙忙而来,“姑娘,薛良他们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沈怀栀笑着递过去一张帕子让人擦脸,“先喝口水,有话慢慢说。”
冬青灌了一杯凉茶壶里的薄荷茶,等气喘匀了才道,“薛护卫他们先一步赶路回来,带了消息过来,说是夫人一早同他们一路启程往庄园这边来了,说要来探望姑娘,剩下的人则晚一步跟在后面,要将京里送给姑娘的东西运过来。”
沈怀栀倒不在意京里送什么,总归她现在每个月都能收到薛琮送来的东西,无论是衣食住行还是钱财人脉资源,但凡他觉得她能用得上的,都毫不吝啬。
如果说能一直这样下去互不相扰的话,沈怀栀觉得如今这桩婚约她还是乐意接受的。
总归她是为了做正事,完全不介意自己到底花用的是谁的钱财,只要最终结果是好的有利的,这种利国利民之事,那对所有人来说就皆大欢喜。
她坚信,无论是父亲还是薛琮,都是需要这份功绩和成果的,反正她不和政客们谈良心,只谈利益和价值。
“姑娘?”冬青出声唤了下有些走神的沈怀栀,皱着眉头道,“夫人就快要来了。”
冬青是坚定站自家姑娘的,所以夫人的出现对她来说只有四个字,来者不善。
“来就来吧,”沈怀栀不以为意道,“我们这位刺史夫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倒是好奇她来见我是想达成什么目的。”
午后时光悠悠而过,当沈怀栀在树荫下的躺椅中眯了一觉时,她的亲生母亲梧州刺史夫人颜翠云也终于到达了庄园。
沈怀栀打理好自己后,带着人出门迎接,宁静清凉的夏日微风里,风韵美貌不减当年的沈夫人终于等到了她的亲生女儿同样是这辈子冤家的沈怀栀。
“母亲登门,女儿有失远迎,”沈怀栀微微笑道,“还望母亲海涵。”
“我也是临时起意要来探望你,”沈夫人淡淡道,“你素日总是呆在庄园里少去州城,母亲心里惦记你罢了。”
一对感情生疏只有面子情分的母女就这样简单的寒暄几句后,终于在正厅落座,谈及正事。
下人面前,彼此还要顾及体面做一对亲母女,等伺候的人都被遣退,两人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母亲此番前来有什么目的?”沈怀栀捧茶慢饮,问得直接。
沈夫人同样不遮遮掩掩,开门见山的道,“你父亲最近多了个新宠,我需要你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