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耳房内乱作一团,冬儿和珠绮也泣不成声,绛玉立时下了决断,让人去公主府将此事说给刁嬷嬷听。
刁嬷嬷那里的人手充足,必定能第一时间将此事禀告给世子爷听。
*
魏泱得知倾丝出事后,便沉下脸赶去了北竹苑。
自从胡御史死后,他已甚少没有这般喜怒形于色过。
刁嬷嬷和绛玉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抬眼觑见魏泱冷意沉沉的面容,忽而都察觉到了山雨欲来的威势。
那位梅姑娘这下可是触了世子爷的逆鳞了。
乾国公府各处门廊都被霞彩粼粼的光晕所笼罩着,魏泱甚至都来不及褪下刑部的衣衫,这便步伐匆匆地赶去了北竹苑。
一刻钟的路途,他只走了几分钟而已。
北竹苑院门大敞,几个婆子正在门廊上候着魏泱。
刁嬷嬷一进屋便让人关好了北竹苑内外的门窗,不许让任何人探听风声。
魏泱在赶来北竹苑时已让人拿了名帖进宫去请太医。
他特地吩咐了几个脚程快的小厮,一定要快马加鞭地将太医请来乾国公府。
北竹苑的耳房里,冬儿和珠绮仍是忍不住地落泪。
嚎哭了一番后,终于在耳房门前瞧见了魏泱的身影。
他瞧也不瞧她们一样,只走到了昏迷不醒的倾丝身旁,一眼就瞧见了她素白脸蛋上的红疹子。
这红疹子密密麻麻,遍布她面容里的每一处肌肤。
魏泱蹙起剑眉,这便拦腰横抱起了倾丝,抬脚往正屋里走去。
这时绛雪也被外头的动静吵嚷得走出了寮房,她站在西边廊角的拐角处,正巧能瞧见魏泱抱着倾丝进正屋的身影。
她惊得瞪大了眼眸,不敢相信世子爷会把人抱进他视作禁地的正屋。
无论是北竹苑的正屋还是傅国公府的松柏院,魏泱所在的正屋都不许任何人接近。
平日里都只有刁嬷嬷才能进去伺候一番,连绛玉和绛雪也只能在外头伺候。
绛雪明白,他家世子爷不愿与人接触,更觉得旁人周身上下都肮脏不已,不配走进他的寝屋。
既如此,林倾丝怎么配让世子爷这般另眼相待?
魏泱身后跟着乌泱泱一群仆妇们,以刁嬷嬷为首的丫鬟们小跑着跟上了魏泱的步伐。
临到正屋前,几个丫鬟和仆妇们都想起了北竹苑的忌讳,面面相觑一番后便踟蹰不前。
刁嬷嬷也拿不定主意,只瞧着院门的方向,盼着小厮们早些时候带来太医。
否则以他们世子爷疯疯癫癫的模样,说不准要出什么大乱子。
“都进来。”正屋里的魏泱将一动不动的倾丝抱进了内寝的镶云石架子床上,蹙进的剑眉里俱是担忧与紧张。
只是他没有伺候人的本事,也不知晓该如何照顾昏迷不醒的人。
如此,他便只能让刁嬷嬷等人进来伺候倾丝。
刁嬷嬷听完魏泱的吩咐后,刹那间愣在了原地,她这下是真心实意地惊讶了。
本以为魏泱至多只是对这位林姑娘起了“短暂”的意,可见他情急之下的担忧模样,甚至于为了林倾丝而破了好几年的规矩。
她心里隐隐浮起个不好的猜测。
也约莫可以断定,世子爷对这位林姑娘是真上了心。
若一个男子真对一个女子上了心,就不会让她做妾。
可傅国公世子夫人一位,林倾丝怎么配得?
随着魏泱的话音落下,冬儿和珠绮立时走进了正屋,泪意涟涟地守在倾丝身旁。
魏泱也在床榻不停地踱步,冷硬的面容里掠过几分踟蹰与愤恨夹杂的怨气。
来回踱步了一刻钟,张太医才在小厮的引领下走进了北竹苑。
张太医与魏泱有几分旧识,当即便要朝他行礼。
魏泱却一把上前拉住了他的衣袖,一提一拉便把张太医拎到了倾丝跟前。
“快为她诊治,若治不好,就一起死了吧。”魏泱木着一张脸,说出了令张太医通体胆寒的话语。
第22章 活佛他坐了一整夜
张太医勤勤恳恳地在太医院当了一辈子的差,就没有见过比魏泱更喜怒无常的人。
偏偏他身份贵重,是明溪帝最疼爱的外甥,也是刑部炙手可热的新星。
张太医自是将他的话牢牢记在了心间,立时提着药箱走到内寝去位倾丝诊治。
这时趴在床榻边痛哭流涕的冬儿和珠绮已拿软帕覆住了倾丝的脸蛋。
张太医凑近了床榻一瞧,也只依稀从倾丝莹白额头里突兀的红疹子上瞧出了几分端倪。
他立时大惊失色地问:“那白帕子遮着做什么?快些拿开。”
这时,魏泱也走到了内寝里。
一听见张太医的话,他立时便蹙起了剑眉,冷冰冰地瞪了冬儿和珠绮一眼。
他一向知晓倾丝身边只有两个丫鬟伺候着,不想这两个丫鬟竟是如此的蠢笨。
“出去吧。”魏泱心情不善,瞧在倾丝遇险的份上才没有与这两个丫鬟过多的计较。
冬儿哪里肯在这危急的时刻离开倾丝,当下只是流着泪朝魏泱投去个祈求的神色。
她迟疑着不肯离去,已是犯了魏泱的大忌讳。
刁嬷嬷便上前一把拉走了冬儿和珠绮,手上边使着力,边不忘道:“姑娘们学聪明些,惹恼了世子爷可没有什么好下场。”
此时的魏泱正长身玉立地站在内寝的镶云石架子床旁,清傲的身影里不见半分愠怒之色。
可也只有熟识他的人方才知晓,如此一反常态的魏泱,情绪已是逼近山雨欲来的凛怒。
刁嬷嬷打发走了冬儿和珠绮后,心里止不住地后怕。
她家世子爷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了林姑娘破例。
可是起了要迎娶她为妻的心思?
林姑娘样貌的确是好,甚至于刁嬷嬷这些年游走在京城的世家大族里,便没有瞧见过比林姑娘更秀美的女子。
可世家大族的婚姻最不重要的便是女子的美色。
当家主母,出身和品性、管家理事的本事都要比美貌更重要。
“魏世子。”
就在刁嬷嬷愣神之时,珠帘后的张太医立时慌慌张张地与魏泱说:“老朽瞧着这姑娘多半中的七星散,还是要尽快以毒逼毒,否则可能危急性命。”
这时张太医还为替魏泱把脉,便打算为她施诊。
魏泱铁青着脸让刁嬷嬷守着门窗,不许让任何人进屋来探听消息。
刁嬷嬷立时照做。
魏泱这才压低了声音与张太医说:“她有了身孕。”
言外之意是张太医用药要更加慎重一些。
张太医听后脸色愈发难堪,他立时走回了床榻旁,替倾丝仔仔细细地诊了脉。
“当真是喜脉。”张太医医者仁心,丝毫没有要探听倾丝肚子里孩子生父是谁的意思。
内寝里霎时陷入了鸦雀无声的寂静。
魏泱背着手立在张太医身后,已是做好了要给他打下手的准备。
内寝里人越少越好,虽则魏泱治下有方,可人心隔肚皮,难免又会有人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所以,魏泱只肯让刁嬷嬷和绛玉两个人进内寝里伺候。
张太医面色沉沉,蹙着眉头捋着胡须的模样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只是魏泱只顾得上担心倾丝的病势,便追问张太医:“有身孕在,可是不好诊治?”
“并非是不好诊治,只是用药上面要更加小心一些。”
张太医走到隔间铺开了宣纸,笔走龙蛇般地写下了药方,递给了魏泱道:“先开这一剂清热解毒的药试一试吧。”
魏泱不敢拖延,立时让小厮拿着药方去回春馆抓药。
小厮们马不停蹄地奔波在回春馆与乾国公府之中,急急切切的模样招致了许多探究的视线。
不一会儿的功夫,北竹苑里出了大事的消息便传遍了乾国公府长房。
王珠映本在陪着王睿之用膳,这几日王睿之都呆呆愣愣的,仿佛失去了往昔的机灵神智一般。
只是太医们也诊治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与王若箫和钱氏说:“贵公子突逢大变,过些日子就好了。”
太医们的院首都这般断言,王若箫与钱氏也没了主意,只能吩咐丫鬟们好生照顾王睿之。
唯一的胞弟变成了这般模样,王珠映心里也闷闷得极不高兴。
“姑娘别不高兴,过两日老祖宗请来的神医就快到京城了,那神医远近闻名,一定能治好三爷。”
竹儿安慰了王珠映一番后,又提起了北竹苑的乱子。
“奴婢打听了一番,魏世子是急急匆匆地赶回了北竹苑,就在他赶回去的一刻钟前,梅姑娘刚从那里出来。”
闻言,王珠映立时搁下了手里的茶盏,忙问:“照这么说,北竹苑的乱子和梅若芙有关?”
“可不就是嘛,林姑娘也在那儿,奴婢估摸着是那梅姑娘藏不住狐狸尾巴,将林姑娘欺负得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