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这么久没人送饭都没饿死。
就这生存本领,饿得死才见鬼了。
厉远打着皇后曾经于他有恩的旗号老往云霞宫跑,不仅他自己跑,还拖着我一起跑,说好兄弟就该同进同出。
皇后什么时候对他有恩了,我怎么不知道?
厉远是厉将军家的老幺,从小跟我一块儿光屁股长大的交情,他那点花花肠子我还能不知道?
不就是皇后身边那个小宫女长得挺水灵的吗?
看上就看上吧,哪天皇后要是没熬过去,宫女我还是能帮他捞出来的。
正妻当不了,妾总没问题。
不过皇后倒真没拿我当外人,每回来都憋着找我夹带点私货。
今天带把切菜的小刀,明天带包做菜的冰糖,以至于我都习惯了,每回进宫总想着给她顺点什么小玩意儿。
皇后的屋顶修了快小半个月。
这说起来也怪我,当初我吩咐兄弟们材料不要一下子全送齐,这倒好,光那点瓦片就凑了七八天,还好皇后没起疑心,还安慰我说夹带东西不容易,侍卫们也是冒着风险给她帮忙,能有这进度已经很不错了。
我琢磨着给她送点什么当补偿。
前几天厉远跟翠翠聊天,说皇后最近挺馋肉,又不想吃各宫剩下的菜,市面上的常见的也就鸡鸭鱼肉鹅,光带块肉太没诚意,一顿就吃没了,想来想去带只小鸡仔最容易,养大了还能生蛋。
我特意调了班,揣了只小鸡仔儿进宫,为了避免被人看出来我总往云霞宫跑,我还特意在宫里巡了一大圈,最后才去东南角。
结果那只倒霉催的鸡,已经被我捂死了。
皇后看我的眼神,活像在看一个傻子。
我头一次给除去长辈以外的女性送礼,结果送出去一只死鸡……
后来皇后说了什么我已经不知道了,因为我下意识地就把死鸡往怀里原样一揣,一路狂奔出了云霞宫。
厉远听说了我的遭遇以后笑得肚子都痛了。
我足足隔了两个月,才敢再踏进云霞宫的大门。
这回我是有备而来,直接从膳房里弄了只活鸡出来,抓着翅膀就给皇后送了过去。
好歹也是在宫里当差当了这么久了,一只鸡还是弄得到的。
皇后看着老母鸡的眼神亮晶晶的,好像里面有星星。
而我觉得我一定是疯了,因为那一刻我竟然很想让星星能够映在我的眼睛里。
她跟我见过的所有姑娘都不一样,虽然没有所谓的知书识礼举止娴雅,但只要待在她身边,就会觉得生活永远是朝气蓬勃的。
我,礼部侍郎家的小儿子,在我二十岁那一年,因为送了姑娘一只老母鸡,而心动了。
过后皇后说想在云霞宫里挖个地窖,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厉远发动他的兄弟,不到一个月就完事儿了。
翠翠给我们一人送了一只荷包,里面装的是皇后晒的艾叶。
嗯,味道挺好闻的,就是缝荷包的人不对。
不过这只是我的看法,因为厉远觉得味道一般般,但荷包简直是九天玄女下凡尘给他送的礼物。
皇后说请我在云霞宫吃饭,酬谢我给她挖地窖。
摸着良心说,她做的饭是真好吃。
但陛下要去西山猎场秋狝,带了我和厉远去,说是好久没聚了,凑在一块打个猎,找一找当年当太子的感觉。
也不知道元淑妃留在后宫里会不会为难她。
围猎时我旁敲侧击地问陛下立后的事儿,厉远这小子在旁边尖着耳朵听。
陛下哈哈大笑,一边拍我肩膀,一边问我是不是最近有谁走了我的门路托我打听消息,还跟我说要送钱就收着,反正立后不着急。
我不敢再问。
我留了两只白兔,又跟厉远换了几张狐狸皮,打算给她送过去。
兔子好养,狐狸皮可以留着过冬裁皮袄。
她看着狐狸皮爱不释手,又跟我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什么守株待兔的故事。
我反而觉得我就是故事里的那只傻兔子,一头碰在了她这个树桩子上。
最后她还是收了狐狸皮,给了我一小袋她自己晒的桃干当回礼。
我想让她给我做一个荷包,反而被她说了一堆不要嫌弃翠翠手工之类的话,然后被她客客气气地请出了云霞宫大门。
陛下开始在后宫玩起了一碗水端平的游戏,谁都不知道他到底想立谁当皇后。
我思来想去,总想着找个机会问问陛下对云霞宫是个什么意思,还没问出口,就被厉远拦住了。
「满宫里哪个娘娘都不和陛下提云霞宫,打的什么主意你能不知道?问这个,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吧。」
他揽着我的肩膀,几乎拖着我离开了御花园东南角。
临近过年,宫里开始忙起来,我去云霞宫的时间也少了,不过托人送点东西还是做得到的。
李贵妃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我在看顾云霞宫,还特意传我问了几句,末了夸我少年英才,她家有个外侄女刚好适龄,若我有意她就和陛下去提上一提。
我随便找了个理由和李贵妃说我配不上。
原本我还在担心李贵妃会朝我家里施压,刚好过年宴上宫中混进了刺客,李贵妃好不容易从元淑妃手里抢来的过年宴会承办权,如今倒成了牵制她精力的倒霉差事,一时半会儿她也没顾得上她家那位如花似玉的外侄女。
宫里忙忙乱乱搜了一整个晚上,又要查宴会上混进去的那一堆乱七八糟的药,一直到过完年,我都没找着机会再去云霞宫。
陛下私底下找了我,说是灯节打算偷溜出去玩一趟,就带一个人,让我不要清场,带着侍卫暗中保护就行,元淑妃又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李贵妃有意和我家结亲,急匆匆地从她本家找了个姑娘跟我一起逛灯市。
两下凑在一起,我一边要找借口把元淑妃本家的姑娘送回去,一边要安排侍卫混在人群里随时注意陛下动向,正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一抬头,竟然在人群里看到了皇后。
这可是见了鬼了。
她是怎么出来的?
我下意识地就想去追,然而左边元淑妃家的小姐怯生生拉住我的袖子问我要不要去猜灯谜,右边厉远架住我的肩膀问我是不是看到什么不对劲,人群熙熙攘攘,就这一句话的工夫,我再看时,皇后就不见了。
陛下可能是流年不利,逛个灯市也能招来刺客。
人多,想逮刺客不容易,不过我还是刺中了他一剑,关起城门来搜,他总不能还能飞天遁地吧?
相比起逮刺客,我更介意的是在灯市上看到了皇后。
我借口护送陛下回宫,让厉远留下来搜城,自己则第一时间往云霞宫去确认皇后在不在。
然而皇后好端端地待在云霞宫里,一点破绽都没有。
我满屋子看了一圈也没看出来什么端倪。
难道真的是我看错了?
我刺了刺客一剑,皇后这里就有血。
这实在是容不得我不多想。
结果我还真想错了。
皇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翠翠就抄起了屋角的扫把。
我实在是没想到,血除了受伤,还可以是来月事。
我被翠翠撵得抱头鼠窜,足足大半个月没好意思来云霞宫。
其间我私底下找了一趟陛下请罪,陛下倒是没怪罪我,就是让我早点把刺客找出来,否则他去哪儿都提心吊胆的。
还顺便给我升了一级。
厉远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轴,硬是拒绝了陛下要给他升官的旨意,还和陛下说最好给他调远点儿,他想早点儿去军营里攒军功去。
我问他打的什么主意,厉远则答非所问地让我好歹多看着点翠翠,别让人磋磨她。
合着他是这个意思。
攒好了军功再跟陛下要一个曾经伺候过皇后如今在宫中毫不起眼的宫女,大概也不会被拒绝。
这小子算盘倒是打得挺精。
他是想好怎么要翠翠了,那我呢?
废后又不是寻常人家的和离,难道我还真能把她从云霞宫里带出来再带回家?
我巡查又巡到了云霞宫附近。
还是管不住自己的腿。
隔着墙也能听见她中气十足的声音,好像是在和谁打闹。
但不像是和翠翠,云霞宫里好像还有第三个人。
本来我是想直接踹门进去的,然而想一想云霞宫的大门已经被我踹倒了两回了,修起来还挺费事的,就还是改成了推。
里面骤然安静。
她举着扫帚站在院子当中,看着我的表情呆呆的,好像没想到我会来。
「娘娘抓老鼠吗?」
那还是我来把那只老鼠抓出来吧。
她第一次扑上来抱住我。
这么紧张吗?
那看来我非得把那人找出来不可。
凭她一个人,绝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出宫,一定有人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