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见川变得一无所有。
不曾得到和得到后又失去,到底哪一个更痛苦,许星雪不知道。
她没经历过,也不想让江见川回答这个问题。
她只知道,同样的事不能在江见川身上再发生一遍了。
只有我对他好了。
许星雪心里有了这么一个念头。
同时也暗暗下定决心。
我一定要好好对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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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星雪在床上赖了一个上午,中午起床窗帘一拉,发现天怎么还黑着。
打开手机才发现消息栏一排红色警告,今日台风强势登陆,即将带来强风雨恶劣天气。
来的真是准时,许星雪庆幸自己还好没有定近期的航班,不然就这天气铁定取消,白白准备一番还走不掉。
她试探着去打开窗户,窗外风大,气压压着,比平常要费劲许多。
许星雪只开了一条小缝给屋里透气,回到桌前划开手机打算点个外卖。
暑假期间附近外卖少得可怜,剩下的大多是烧烤居多,再加上眼见着就要刮风下雨,店铺纷纷关门收摊,许星雪划拉了一圈什么都没点到。
她看了眼天气预报,打算趁现在天气尚且没有那么恶劣,去食堂碰碰运气,顺便在学校超市买点吃的用的屯在寝室以防万一。
然而,她也就出去不到半个小时,头顶黑云攻城略地,飞快从天上压了下来。
许星雪饭吃一半察觉不妙,赶紧扒拉两口去超市买饼干面包。
期间,她还收到了王清霞的电话,叮嘱她今晚有雷雨天气,晚上睡觉记得把门窗关好。
许星雪抱着零食去收银台付款,看着外面狂风大作,像世界末日似的,又赶紧折回去拿了两桶泡面以备不时之需。
而当她拎着一袋零食掀开超市门口厚重的门帘时,狂风劈头盖脸砸得她一眯眼睛,天空滴答两颗豆大的雨珠,不出几秒,大雨“哗啦”一声,倾盆而下。
许星雪的一张小脸像是从头发里被剥出来似的,光溜溜的一颗荔枝,连一根头发丝都没贴着。
她细眉轻拧,低头掂量了一下自己手上的小型晴雨伞,非常识相地退回食堂里。
本想等雨势小一点就回去,但等了快有半小时,大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许星雪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江见川也不知道在干什么,给她发了个晚安之后整个人就像死了一样再也没有音讯。
等到下午三点,雨势终于小了一些。
食堂的阿姨们趁此机纷纷收摊回家,许星雪也赶紧撑起雨伞,抱着自己的一袋零食,眼一闭牙一咬,大步冲进雨幕中去。
从食堂到宿舍不过十分钟的路程,只是刚跑出几步,裙摆就被吹斜的雨帘打湿。
意料之内,许星雪压低伞面,护住脑袋,祈祷着自己柔弱的雨伞可以再支撑一会儿。
结果下一秒,在她路过两栋楼之间时,夹缝中突然而来的巨大强风如一把锋利的匕首,一个上挑直接吹翻了伞面。
狂风卷着大雨直接糊了她满脸,许星雪脑子一懵,几乎是瞬间她就被大雨淋了个透湿。
不到一百斤的体重被风推着走了两步,许星雪当机立断扔掉手上的伞,一手抱住零食,另一只手挡住眼睛,咬着牙一门心思往前跑。
好在跑过楼层,风力大大降低,她的衣料紧贴身体,裙摆往下滴水,冷风一吹,即便是在盛夏也依旧冻得她嘴唇发白。
宿舍的大门关上了,她握着门把手费劲地往外拉,外面的风抵着,跟拔河似的不让她进。
许星雪气急败坏,把手里的零食往地上一扔,手脚并用使出了吃奶的劲还是没把门打开。
她气得抹了把脸上的水,把贴在皮肤上的头发全给往后捋,打算放弃挣扎去砸宿管阿姨的窗户。
结果刚弯腰捡起地上水淋淋的购物袋,突然有一把伞举在了她的头顶。
许星雪一愣,就这这个弯腰的姿势抬起头。
她看到了一张意想不到的脸,整个人一愣,直接傻在了那里。
“江、江见川?”
许星雪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淋了雨生了病产生幻觉了。
而江见川就这么停在那儿,手上的雨伞倾斜,自己大半个身子都在雨里。
他看着浑身湿透的许星雪,就这么看着,连手都没敢伸。
“你怎么——”
江见川几乎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
下一秒,许星雪眼里飞快蓄上泪水,就这么气急败坏地原地一蹲,两只手臂垂在地上,仰着头,看着他,嘴巴一撇,然后“嗷”一声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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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太大了,雨伞根本起不到一点作用。
江见川捡起地上的零食,用举着伞的手拎着,另一只手扶起许星雪,搂住她的肩膀,伞面完全倾斜过去,几乎压在了她的头顶。
湿透了的许星雪被护得严严实实,江见川反倒被淋得和她一样。
车子停得不远,车门打开之后许星雪还不忘问一嘴江见川:“我身上都湿了,能坐进去吗?”
江见川直接给她按了进去。
他直接丢了伞,从车后排的背包里翻出一件深灰色的外套披在许星雪的身前,接着上车,点火、挂挡、启动。
刮水器频率高的都快刮出火星子了,江见川把抽纸巾拿过来,“唰唰”抽出几张,探过去上半身,把许星雪脸上不知道是雨是泪的水渍给擦干净了。
许星雪五官拧巴着,把江见川的手推开。
“你使这么大劲干什么?”
江见川顿了顿,手上的纸巾被他团作一团,然后把抽纸搁在了许星雪的腿上。
许星雪像是回过神来,抽出一张擤了擤鼻涕。
车子缓缓上路,江见川一手搭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往后随便捋了下头发,露出一片光洁饱满的额头。
许星雪一开始没在意,只是随便瞥过去一眼。
她的目光转瞬即逝,却又在下一刻原路返回,定格在男生的侧脸。
严格来说,或许是“男人”更为准确。
许星雪的印象里还没见过这样的江见川。
沉稳、严肃、一言不发。
他鼻梁很挺,眉骨很高,下颌线转着锋利,轮廓收进耳后。
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领口的纽扣解开了两颗,露出独属于男人的凸起的喉结,上面还沾着雨水,顺着修长颈脖一路滑进胸口。
再往下,袖口往上卷了几道,小麦色的皮肤,覆着薄肌。
他难得在许星雪面前皱眉,少了平时那份嬉皮笑脸的轻浮,整个人像是沉了下来,变得很重,重到在暴
风雨的天气足够让人依靠。
许星雪没问要去哪里,但江见川带她去的,哪里都无所谓。
拥挤的十字路口,一百多秒的超长红灯。
许星雪抽了两张纸递过去,哑着声说:“小心感冒。”
江见川勾了下唇,似乎笑了一下。
可视线依旧盯着前方,目光发直,并没有去接。
许星雪只好伸过手去,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水珠。
她的指尖冰凉,在擦拭中触及他的皮肤。
像冰一样,是划向他心头锋利的薄刃。
江见川偏过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许星雪一愣,指尖蜷起,想把手抽开却没能成功。
男人的手很大,关节处有薄茧,触及时能感受到不同于女孩儿的粗糙。
这是不同于许星雪以往牵过的手的触感,仿佛再一次跟她强调着对方的性别。
许星雪的呼吸有些乱。
她的视线于空中胡乱游荡,在扫过江见川的侧脸时能看见他的咬肌紧绷。
漆黑的眸中或明或暗,闪烁着浓稠到化不开的情绪。
汽车的刹车灯通红一片,一如许星雪此刻响着警报加粗标红的内心。
不行不能不可以,这是江见川,是江见川。
她内心拼命警告自己,身体却未能真正落实行动。
紧贴在身体上的衣服像一具沉重的枷锁,把许星雪按在座位上,动弹不得。
江见川就像八月底强势登陆的台风,冰冷、潮湿、铺天盖地、不容拒绝,一路呼啸着闯进许星雪的心底,用雨水把所有一切都染上独属于他的记号。
她早有预料,却没想到这样凶猛。
以至于难以呼吸,视线被江见川的目光纠缠,定定地注视着因为身体倾斜而逐渐靠近的脸。
错开鼻尖,江见川的睫毛轻覆,视线下移。
车内狭窄,晦暗不明。
车外风雨大作,遮天蔽日。
温热的呼吸逼近,听觉也跟着失灵。
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像初生时如藤蔓般彼此纠缠。
湿濡的睫毛如蝶翅般轻轻抖动,许星雪仿佛被蛊惑一般闭上眼睛。
“噗通、噗通——”
是心跳声。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