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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小有猜_喝豆奶的狼【完结】(44)

  她一巴掌打在江见川的手臂上,吹胡子瞪眼:“你还横上了?”

  江见川筷子夹着的蒸饺被她打掉回碗里:“哎。”

  “你应该给我磕一个!”许星雪怒而轻轻拍桌,“你还跟我生气?”

  “我跟你生什么气?”江见川叹了口气,“叔叔阿姨都很疼你,是你别跟他们生气。”

  一句话把许星雪给说萎了回去。

  在江见川面前,“父母”是个敏感的话题,她不想话题围着父母转,无论是江见川的父母,还是自己的父母。

  许星雪干脆闭嘴了。

  但江见川把话茬续了下去,直接摆明面上:“也别为了我跟我爸吵。”

  许星雪嘴巴一撇,靠在椅背上,蔫蔫地“哦”了一声,然后跟个蘑菇似的缩着脖子往下溜。

  江见川发觉自己的话可能引起误会,于是又调整语序重新说了一遍:“不是说你不能跟我爸吵,是他不值得你跟他吵。”

  什么值不值的,许星雪没听懂。

  “也不用替我委屈,觉得我爸亏待我,”江见川低头咬了口蒸饺,像唠家常似的继续说,“是我主动疏远他的,他这样对我也很正常。”

  “你主动疏远江叔叔?”许星雪有点茫然,“因为他又结婚了吗?”

  “不是。”

  许星雪唯一能想到的理由,江见川却否定了。

  “远在那之前。”

  他垂着眸,语气平静无喜无怒:“当年我爸妈离婚,私下里分家产,他们都要房子,要钱,没人要我。”

  许星雪一愣。

  “他们以为我睡着了,”江见川说到最后,话里甚至还带了点笑,“但我醒着,都听到了。”

  第31章 “你是不是知道了?”……

  其实江见川把话都说含蓄了,甚至是美化了。

  概括性的陈述,不过是说他的父母不要他。

  刻意省略了当时说话人的情绪——暴躁、愤怒、甚至憎恨地咬着牙、压低声音互相推诿。

  “我是没工夫给你养儿子,他跟你姓,你得养!”

  女人的声音尖锐,针扎似的刺进江见川的耳膜。

  他缩成一团,在夜雨声中又听男人不耐烦地反驳:“说的就像他不是你儿子一样,我整天在外面上班不着家,哪有时间管他?”

  “你想当甩手掌柜一个人快活?我一个女人带个拖油瓶怎么生活?”

  “就算我要他,你每个月也得给生活费,一分钱都不能少!”

  “……”

  到底还是钱的事。

  接着,他们就开始讨论江见川一个月生活费要多少。

  可无论多少,始终都没有人愿意接管他们唯一的孩子。

  “很离谱吧?”江见川勾着唇,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一般夫妻离婚都是争着要孩子,他们是争着不要。”

  “所以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反思我是哪里做得不好,才会让父母双方都不喜欢。”

  “没有,”许星雪语气坚决地打断他的话,“不是你的原因,你特别好。”

  “你说得对,”江见川笑着点头,“后来想明白了,我不能要求有人永远无条件地爱我,哪怕那个人是我的父母。”

  江见川大学选择会宁,不是许星雪以为的无法融入新的家庭,而是从一开始他

  就放弃了他的父亲。

  那时候的江见川多大?

  十四?十五?总归没上高中。

  许星雪还在为了五毛一块的零花钱跟父母生闷气,江见川就已经能平静地接受失去最宝贵的东西。

  他甚至完全没有显露过丝毫负面情绪,顶多在兴致不高时一个人去楼下打打篮球。

  许星雪听到动静就会下来陪他。

  江见川很珍惜许星雪,愿意看到她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眼一闭心一横,自己离开平江,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这是短痛。

  可愿意归愿意,接受归接受。

  他愿意,但无法接受。

  江见川接受不了许星雪属于别人,接受不了她不在自己身边,接受不了自己又被抛弃一次。

  许星雪离开他,不是一两个月,也不是三四年,是一辈子的事。

  这是长痛。

  半年多的时间,一百多个日夜,他就这么一刀一刀挨过来,然后发现他自定义的长痛短痛,都叫凌迟。

  “故事讲完了,”江见川夹走最后一个蒸饺,“有要提问的吗?”

  许星雪垂着睫毛,一眨不眨地看着搁在自己面前空了的蒸笼,不吭声。

  “心疼了?”江见川笑道。

  意料之外的,许星雪轻轻“嗯”了一声。

  过于坦诚,倒让他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恰巧此时,服务员过来,十分抱歉地告诉他们店里要打烊了。

  许星雪这才回过神,抬手把鬓边的碎发掖在耳后,深深吸了口气。

  “走吧。”

  唯一的超市已经关了门,住宿区前台也没有人。

  江见川拿了两瓶矿泉水,非常自觉地扫码付款。

  片刻后,头顶上的喇叭突然响起收款语音。

  他们不约而同抬头看向声源处,喇叭旁闪烁着若影若现的红点,应该是摄像头。

  因为整个服务区太过空旷,走廊很长且空无一人,所以语音响起时宛如空谷传响,又当着的回音哀转久绝。

  屋外狂风大作,屋内寂静无声。

  服务站就像末世文里通关后奖励的安全屋,所有东西都井井有条的放在那里,让人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诡异的秩序感。

  穿堂风吹过,许星雪甚至觉得有点冷。

  她搓搓自己的手臂,心底生出几分异样,总觉得下一秒就得有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夜空,然后发生一系列超自然事件——

  不好意思串台了。

  她分得清虚拟和现实,不停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高速服务站,因为天气恶劣所以店员们提早下班而已。

  但理性上不管怎么分析,感性上归根究底还是有点怕的。

  她往江见川的身边靠了靠,两个人的手臂贴在一起:“房间在哪儿啊?”

  “三楼,”江见川察觉到许星雪的靠近,笑着安慰她,“别怕。”

  电梯老年失修,咯咯作响,关上门之后停在一楼半天没有反应。

  江见川按下所有楼层,等待片刻后依旧无果。

  他当机立断按下故障报警按钮。

  警铃声响起,许久无人接听。

  “有人吗!?”

  江见川朝电梯外大声询问。

  意料之内没有回应。

  许星雪抓着江见川的衣袖,指尖用力到指甲发白。

  分明很害怕了,但咬着唇,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外面根本就没人,我们还是报警吧。”许星雪提议。

  江见川点了下头:“可能只是电梯井里风太大了,你别担心。”

  轿厢狭窄密闭,头顶光源微弱昏暗。

  耳边风声呼啸,像一个伤心欲绝的女人在雨夜啼哭不止,听得人脊背发凉。

  江见川牵过许星雪的手腕,把她拉去靠近电梯门的角落站好,再低头划开手机,拨下酒店前台预留的号码。

  他们面对面站着,江见川空出来的那只手就按在许星雪身侧的电梯箱内,用自己的身体围出一个简易三角区。

  许星雪微微侧目,男人的小臂横在她的面前。

  结实的肌肉线条流畅,薄薄地覆在上面,江见川似乎比上次见面时又黑了一点,应该是暑假里晒的,白白净净的猪没了,变成了黑皮小花猪。

  他的五指张开,指腹按在墙上,将掌心弓起。

  皮肤下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从手背延伸至腕间的黑色表带中去。

  这种完全不同于男孩的配饰让许星雪对江见川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感,可五官和气息又是熟悉的。

  电话接通,江见川交代了地址和事故原因。

  他的嗓音低沉,磁石似的坠着许星雪的耳膜,快速又合理的把一切突发事件处理妥当,吐字清晰,不急不慢。

  在许星雪心里处于弱势方的男孩,已经成为了可以独当一面的男人。

  生活推着他往前,抽筋剥骨般被强迫着成长。

  他甚至能够挡在她的身前,在困境里反过来保护着她。

  他们的岁数分明一样大。

  许星雪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把江见川的手臂掰下来。

  然后就这么双手包住他的小臂一路向下,柔软的手指握进了掌心。

  江见川有那么一瞬间忘了说话。

  电话挂断了。

  江见川顿了顿,低下头。

  许星雪睁大眼睛,隐约听见自己的心跳:“你不害怕吗?”

  江见川嘴唇蠕动,把自己的视线重新捡起来,茫然道:“嗯?”

  他根本就没听许星雪具体说了什么。

  “我是说,”许星雪攥着他的手指,“你也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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