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君诺的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一声不吭的负手信步往王府大门方向走去。
…
此时此刻,项府大门前早已被看热闹的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
前院,是十多个身形魁梧,看起来凶神恶煞的男人正在跟苏氏当面对质。
两方人马四周是躺了一地哀嚎不断的项府下人。
魁梧男人之中有一个面目稍微和善些,满身书卷气的灰衫青年。
那个高挑单薄的身形、特别的气质,在那群高壮男人里显得格外的突出。
只见他上前一步,对苏氏拱了拱手,客气道:“项夫人,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当初是你项府向我们九爷借了银钱,如今一直拖着不归还,已经是坏了规矩了,哪怕是您要告官,也是占不得理啊。”
“瞧你们如今个个都还是身穿绫罗绸缎,钗環满头,分明就是有钱故意不还,”
说到这里,灰衫青年的眼底一片冰冷,语气却十分无奈。
“既然九爷让小生前来,肯定也不想跟你们动干戈,不过你们这样不配合,让我们很难做。”
门外看热闹的百姓纷纷开口。
“听说当初这项府娶亲的排场还搞得挺大的,没想到原来是打肿脸充胖子。”
“就是说,当初给太师府下聘的时候可神气了,当街跟太师府拍胸脯保证,说不够还可以再提。”
“啧啧啧,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底气,估计太师府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吧。”
偷偷看了一眼门外那些伸长了脖子要往里看的平民百姓。
苏氏嘴角快速扬起了一个弧度又放了下来,一改往日面对其他人时的圆滑世故,以丝帕轻轻掖了一下眼角,哽咽的开口了。
“你们休要胡说,我项府虽然不是什么书香门第,也是一朝官员,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况且,当初我们娶亲所用的聘礼跟银钱都是摄政王妃亲自置办的,实在是没有理由…”
没等苏氏说完,灰衫青年就阴阳怪气的打断的了他的话。
“做贼的有几个承认自己是贼?”
这婆娘没毛病吧?
这么简单的祸水东引,真以为他看不出来?
苏氏一噎。
随即声音陡然拔高。
“你几个意思?”
灰衫青年没再跟她说话,也没有再跟她纠缠,而是转身看向身后的壮汉笑眯眯的开口了。
“看来是谈不拢了,咱们今天就给项府搬搬家。”
话落,训练有素的壮汉们大声应了一声“是”,然后纷纷进屋,看到值钱的东西就往外搬,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的下人根本拦不住。
苏氏脸色一白,色厉内荏的怒喝道:“你们这是要反了吗?连朝廷官员的府邸都敢硬闯?”
灰衫青年眼皮一掀,皮笑肉不笑的开口道:“项夫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如果因为你们是朝廷官员而可以乱借钱不还,那其他大人是不是也可以效仿你们,上门追债就拿官位压我们,那我们还放什么印子钱?”
明明只是一个灰衫书生,但是苏氏却在他的身上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力层层逼迫,在这一刻,苏氏感觉自己像是被全天下遗弃了。
哪怕是当年给项羲做外室,苏氏都没有像此刻这么孤立无援过。
项羲还未归,钟秀秀进了宫,项赟“卧病”,张茜儿不知所踪,项天歌待字闺中,剩下的项问歌跟项赉都还是孩子,根本于事无补…
此时能用的,似乎就只剩下项知乐那个忘恩负义的贱人了。
眼看壮汉们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拿着她的东西纷纷往外走。
她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对着那群壮汉怒吼了一声。
“都把东西放下,这里是摄政王妃的母家,你们胆敢对摄政王无礼?”
看到壮汉们似乎有所忌惮,苏氏连神色都变得倨傲了起来。
“即使真是我们项府借了银钱又如何?我的女婿是当朝摄政王。你们识相的话就赶紧把东西放下,把债务抹了,不然我就让摄政王亲自出面,到时候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后脚戴着面纱赶到拖着离月钻到人群里的项知乐忽然听到自己男人被点名,整个人立刻脸色阴郁,连周身都开始缭绕着一阵若有似无的威压。
她立刻转头看了一眼人群外不远处两个平民打扮的暗卫。
暗卫会意,恭敬点头,立刻跟着挤进了人群。
第268章 静待九爷
苏氏的话一出,灰衫青年先是愣了一下。
然后眼神看向苏氏就像看着傻子一样。
“你若是想死别拉垫背的,我还想活呢。”
说完,他大手一挥,吩咐道:“都麻利点。”
这时,在人群里,两个人正要开口带节奏,就被捂了嘴拖到了人群外。
对身后小插曲浑然不觉的百姓们又开始议论纷纷了。
“天哪,这项夫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这么公然把摄政王的名号搬出来,这不就是明晃晃的说摄政王仗势欺人了吗?”
“可是项府被追债那么久了,也没看到摄政王府那边出面啊。”
这时,人群里有一个清亮悦耳且雌雄莫辨的声音吸引了左右人的注意力。
“有没有可能是项府做了什么对不起王妃的事情,所以摄政王并不理他们呢?”
蒙着面纱的项知乐有点诧异的看了一眼身边比她矮半个头的人。
那人仿佛有所察觉,漠然的看了项知乐一眼以后转头看向别处,手中握着的木头兔子攥得死紧。
就在这个当口。
人群中另一个清亮的声音应和了那个声音。
“我看有可能了,你们记不记得那个专门给项府送青菜的那个菜农阿三?他这两年没有送青菜,让他儿子接手的那个。”
另外一个低沉些的声音应和道:“我记得我记得,菜农阿三当年从山上捡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姑娘送回了项府,当时我还围观了。菜农阿三说那是项府的大小姐来着。当时项府大小姐好像也只五六岁的样子,项府好像是说,大小姐调皮,自己偷跑到山上玩不小心滚落乱石丛…”
没等他说完,另一个粗犷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连语气也重了几分。
“偷跑到山上玩?放他娘的屁,天寒地冻的,大人都不一定愿意大晚上出门,更何况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
当年的事情知道的人有那么多吗?
项知乐讶异的循声往后看…
越过人群,她的视线落在了项府不远处的一处茶楼位置。
茶楼门口斜对面,有一个只支起了简易小帐篷的馄饨摊子。
摊子上,一个华贵又熟悉的玄色背影在错落的阳光下泛着柔光。
精致的背影与那个简单的摊子格格不入,却让项知乐莫名的鼻头一酸。
这时,人群中又有一个声音弱弱的开口了。
“听说这个项夫人是填房,有没有可能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呢?后娘容不下原配的儿子,亲爹纵容后娘把孩子丢到山上?”
那个声音一说完,人群顿时沉默了,紧接着是接二连三的倒抽一口凉气声。
此时他们的脑海里都不约而同的脑补了一出外室上位用计逼死正室孩子的大戏…
…
项府后巷的某个角落。
夏念蒙着脸,手中拿着短匕,在两个被绑得五花大绑堵着嘴的人面前利落的耍了个刀花。
这两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各自一身浅色织纱长袍,束着同色同料子的发带,衣着上看起来并不像穷苦人家。
然而两人往日估计是经常不务正业,虽说不是长得獐头鼠目,但也给不了人好感。
两人那两双不算小的眼睛里,眼底神色涣散,偶尔闪过几丝狡猾的精光,肤色暗沉,矮塌且鼻孔上翻的鼻子还有几根鼻毛冒了出来。
典型的“暴发户”。
“说吧,谁给你们的勇气,胆敢当众编排摄政王妃的?”
闻言,两人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摇头。
他们不是。
他们没有。
有也别乱说。
把他们那副惊恐怕死又犹豫的表情尽收眼底,夏念熟练的把短匕的薄刃贴到了其中一个身穿浅灰色织纱长袍的人脸上。
“其实你们不说,我也知道,是项府那个婆娘,对吧。”
灰衫男人清晰的感觉到了匕首的锋利以及冰冷,双腿不受控制的抖动了起来。
因为发抖的幅度太大,夏念还没有来得及做些什么,那把匕首就把那人的脸划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脸上一阵刺痛,那人当下两眼一翻,身子一软,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而他刚才站立的位置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滩散发着骚臭味的水迹。
夏念嫌弃的皱了一下眉,抬眼对上另外一个没晕过去,身穿深绿色织纱长袍的人。
恰好看到那人眼睛一闭也想跟着晕过去,她立刻把短匕贴上了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