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挟裹着细雪。
一呼一吸都是彻骨冷。
言君诺不由得加快了回房的步伐。
当他看到依旧漆黑一片的房间时，心头一紧。
正要推门而入，一支泛着青黑冷光的飞镖破空而来，言君诺灵活一个侧翻抬腿为飞镖改了方向，飞镖深深嵌入了廊下的朱漆柱子上。
镖上红缨还绑着一个纸条。
麒麟卫随后赶到，纷纷飞身而落。
“王爷，刚才投飞镖的是一名黑衣人，往城北去了，来的是好几个人，似乎早有预谋。”
言君诺颔首，扬手让人退下。
注意力重新落在了飞镖红缨那张纸条上。
城北么？
…
废弃宅子的地下室里。
豆大的烛散发着微弱的光。
映出了地下室简单的陈设。
项知乐席地盘腿而坐。
在她对面的是一名须发皆白的老人。
老人瘦骨嶙峋，跟猴干似的，没有束发，打着结的白发从床上逶迤落地，银白的长须一直垂直腿上。
只见他盘腿端坐在石床上，手脚被锁着镣铐，一身道袍早已褴褛不堪。
“终于结束了。”
他双目紧闭，声音沙哑的开口道：“都结束了。”
项知乐蹙眉。
“你到底是何人？跟上面那个老…人家是什么关系？”
对于她的到来，这个老人家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在看到她滚落在地时，竟然还语气平静的让她先坐下来。
感觉到周围并没有太大的危险，项知乐干脆既来之则安之，学着老人家一样盘腿往地上一坐。
两人静坐了大概两刻钟，老人才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话，着实让她摸不着头脑。
结合上面的老乞丐对她的“所作所为”，项知乐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两个老家伙是一伙的。
老人家的眼皮缓缓掀开，凹陷的眼眶掩盖不住他矍铄的目光。
看向项知乐时，眼底光亮更是亮了几分。
“枉费言时熠一直在防着言氏嫡系子孙，到头来，防不胜防，竟被你摘了桃子。”
“被…摘了桃子？”
无缘无故被说得一头雾水，项知乐眨了眨眼。
“摘什么桃子？”
老人家叹了口气。
“江山永固，抑嫡扶庶。”
他的话一出，项知乐立刻心中大骇，立刻站了起来，连语气也多了几分防备。
“你到底是何人？”
老人家对她的震惊似乎毫无所觉，只是虚弱的轻咳两声。
“展无庸。”
展无庸？
项知乐皱眉，这个名字好生耳熟。
她努力梭巡自己前世今生的记忆，倏地，她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上一世她有幸在林不凡的监督下涉猎过《大凰开国纪》，当时书中就有提及过，言氏先祖言时熠打下江山之时得两位玄门高人相助，两位高人道法了得，可剪草为马，撒豆成兵，为大凰江山立下了不少的汗马功劳。
其中一位高人的名字就叫展无庸。
她当时一直以为这两号人物是虚构出来以凸显言氏国君打下江山之事的天命所归。
没想到，竟真有其人。
如此一来…
“乱葬岗的阵法…”
项知乐没有把话说完，展无庸颔首。
“是贫道设下的，已经数百年了，当时阵法的范围还没那么大，没想到在他们的捣弄下，范围变得越来越广了，当年…”
似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对象，展无庸把自己如何带着师弟在乱世之中跟随言氏先祖一同打下江山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跟项知乐说得明明白白。
从展无庸的语气里，项知乐还能听出了他对那些过往颇为怀念，直到他知道了言氏并非天命所归，然而做事半途而废有违道心，因此他只能怀着满腹矛盾，给言时熠批下了这句“江山永固，抑嫡扶庶”…
然而，让她更加关注的是，他从大凰开国以来，在这里历经数百年…
所以…
“按照您所言，外面的那位…”
难不成是展无为？
一个“您”字，足以说明项知乐的心态改变。
“那是我的无为师弟，因为早年轻狂，窥探天机太多，一年到头能清醒的时间并不多。”
果然是这样。
心中想法得到了证实，项知乐张了张嘴想问他们师兄弟为何会落得这般下场。
可是转念一想，一切冥冥之中似乎皆有定数。
就如同小3跟她说的，有些事情，她太过于好奇，知道了不一定对她有好处。
这样一来，躬耕3号看到老乞丐就跟见了鬼似的就说得过去了。
不管它的过往如何，没了仙侍之身，它的骨子里也不过是只鹤灵，这是它附在机器蛋上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而道法高深的玄门高人、尤其是这两位活了数百年的高人，对于灵体一类向来敏感，稍不留神就能把没了躯壳的它打得魂飞魄散，它能不老实吗？
只是…
“前辈，您跟上面的前辈，是如何能做到…”活得这么久？
似乎猜到了项知乐心中所想，展无庸轻轻叹了口气，打断了她继续往下说的话。
“你过来。”
项知乐虽然不明白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但还是乖乖的起身，走到展无庸面前。
“把手伸出来。”
迟疑了一下，她缓缓伸出了左手。
展无庸动作迟缓的把紧握成拳的右手放到了项知乐手上，松开。
手上一阵温凉，项知乐的目光一下子被展无庸放到自己手上的东西吸引了——那是一小块帝王绿色的半透明玉石，跟乱葬岗地下室里找到的那块一模一样。
在玉石放到项知乐手上以后，项知乐很明显的感觉到展无庸松了一口气。
“我们逆天而行襄助言氏，本已该死，可是上天有好生之德，给了我们在这里等待有缘人的机会，如今数百年，总算把你等来了。”
“不管你是何身份，你既然命定与龙髓有缘，那么，有些责任，你必须要担起来，他日江山稳固，你定能得偿所愿。”
第532章 龙髓生龙骨
“担…责任？”
项知乐接过展无庸给她的玉石后站直在他的面前，好看的眉毛渐渐蹙起。
担什么责任？
得偿所愿？
若是真能得偿所愿，便是拼上她这条命又何妨？
“前辈所言的责任，是指？”
“龙髓生龙骨，何况你那是苍龙骨，天下苍生的兴衰败亡，全在你的一念之间，”展无庸双目缓缓闭上，“你本是戴罪之身，不可能有重来机会，只是有人替你担了罪孽，一切不过都是兰因絮果。”
听到“重来”二字，项知乐的脸色瞬间大变，连双眸也因为震撼而瞪圆了。
“您…您…知道我…我…”
后面的话她如同被扼住了喉咙那样，不管怎么努力，都挤不出重生二字。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你我缘尽于此，回吧。”
随着他扬手一挥，地下室开始晃动了起来，而他的身体也开始以肉眼所见的速度干瘪了下去，如同身上的水分一下子被抽干。
前一刻还是一个大活人，几乎在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具骷髅干尸。
随着地下室的抖动愈发剧烈，顶部开始慢慢塌陷，一块碎石砸落在石床的遗骸上，骷髅干尸立刻碎成了渣…
…
城北乱葬岗。
以池麦为首的部分带伤残兵在乱葬岗外的范围不时往乱葬岗深处张望。
月色之下，那里对峙着两个人影。
血珠从百刃的剑身上缓缓滑落，言君诺浑身上下都是阴冷嗜血的骇人气势。
他的周围，全是已经被一击毙命的身穿紫黑色甲胄的士兵，士兵的外围，站着一名身背长刀的中年男人。
“避毒珠？”男人的声音清冽似甘泉，完全跟他那副粗犷显老的相貌全然不符合。
从他的语气里，不难听出，他很意外言君诺没有中毒。
言君诺看着面前的人，眼底阴郁愈发浓烈。
“祁洪斌。”
目前无影卫的掌舵人。
之前几次的周折几乎都是为了抓他，两人就像猫和老鼠一样，而祁洪斌也似乎是有心要让他看出无影卫跟麒麟卫之间的差距，每次不管怎么改变策略，都总会差了那么一点，滑得跟泥鳅似的，如今倒好，他自己送上门来。
被唤作“祁洪斌”的男人嘴角微微一扬，语气凉薄。
“胆子不小，不仅把我们遣往京都的人尽数歼灭，还敢封锁了西川的消息，自己送上门。”
对于言君诺，祁洪斌是又气又恨。
如果不是因为言君诺步步紧逼，他们又何至于像如今这么狼狈，连个落脚的地方都难找。
他们并不认为他们诛杀摄政王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因为这是他们神圣的存在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