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王妃”时,言君诺脸上冷硬的线条柔和了些。
“本王不饿,先撤下。”
有戏。
楚山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脸上神色更急了。
“可是王爷您来到南岭以后由于用膳不及时,胃疾已经犯了三回了,若是王妃知道…”
闻言,言君诺抬头淡淡扫了他一眼。
“你在要挟本王?”
清淡又轻柔的语气,让楚山心里没由来的发毛。
他连忙低头请罪,“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担心,若是王爷胃疾再犯得那么频密,届时回府定会让王妃发现端倪,到时候王妃肯定伤心,王妃一伤心肯定会落泪…”
话还没说完,楚山就听到了筷子跟瓷碗碰撞的声音。
抬眼一看,他家王爷黑着脸吃了几口米粉跟一个肉包,嫌弃的把东西往他面前一推。
“本王用过膳了,感觉胃疾好多了。”
楚山低头抿了抿唇把笑意压下,端着剩下晚膳离开了房间。
他怎么这么笨呢,早把王妃搬出来不就好了?
听到房门被推上,言君诺把余下的一只小方旗模型插在了用纸条标记甘景山的沙堆上。
思绪早已飘远。
如今已经来到了南岭一个多月,离开了京都将近两个月,若不是言北祁安排的几个酒囊饭袋拖了后腿延误了军情,万础的人根本没有机会藏进甘景山成为一个隐患,年前,或许赶不上回去陪她了…
想起那双说红就红的盈盈狐眼,他忍不住悄悄把手覆上了左心房的位置——他的戎装里,靠近心房位置的地方,缝了那个绣有她名字的护身符。
十四岁那一年,他在战场上被最信任的人偷袭,差点死去,那是他上战场这些年伤的最重的一次。
那一柄闪着寒光的长枪从后往前刺穿了他的战甲,贯穿了他的整个身体,几乎要了他整条命。
军医都说伤的位置太靠近心房,可能扛不过这一关了。
因为伤口感染,他一直高热不退,迷迷糊糊的躺在军帐中感受军医不停的给他的伤口止血换药。
回想过去的十多年,从他有记忆开始,他的人生就在不断的谋算与被谋算中度过,在听到军医下的通牒后,他竟然生出了一种终于可以解脱的轻松感觉。
而就在他的意识全然放松想要往下坠落之时,一个娇脆又软糯的声音却在他的脑海里不断重复。
“…记住了,我叫项知乐,你一定要在我长大的时候快点来娶我,不然我这么漂亮,一下子就被别人娶走了。”
他不想理会这个烦人的声音,然而,这个声音却仿佛带着魔力,拖着他一步一步往上走,一如当初他坠崖挂在枯藤上,那个娇娇软软的小女娃费尽全力将他往上拖…
脑海里突然闪过她那张哭得红彤彤的小脸,那双生动得仿佛会说话的狐眼里全是他整个人生都不曾有过的纯粹,还有她那句“肯定被爹爹赶走了”…
那一刻,他突然好想抱一抱那个小小软软又温暖的身子。
想到她的单纯,他突然又觉得自己有了目标,瞬间燃起了斗志——京都还有一个蠢货在等他回去娶她,他不能食言,不但不能食言,他还要让自己迅速强大起来,让她可以无忧无虑的嫁给他,成为大凰最幸福尊贵的女人。
心中有了斗志,就有求生欲望,与高热对抗了三天,他生生扛过了这一关。
伤好了以后,他东翻西找,终于在一堆他本来打算丢掉的旧衣中,找到了那个护身符。
从此,她的护身符就缝在了他的战袍里,“项知乐”成了他战无不胜的执念,随着时间流逝,愈发痴狂…
不过…
蠢女人这辈子都别想知道他有多爱她,女人,都是得到以后就不会珍惜的了。
哼!
第104章 等会亲自去见见他
与此同时,甘景山。
山间四处都是零落的火光,山里的人一部分在救火,一部分在山的四周来回巡查,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戴着金属面具的项知乐拖着另外一个蒙脸伤号捂嘴屏息靠在一座山坳的乱丛处。
四周除了不时吹过的秋风带起草丛的声响,就是两人同步的心跳。
搜寻的人经过时,她警惕的握紧了别在腰间的长鞭,觉察到搜寻的人去了别处,才无声的松了口气,推了推身边蒙着脸的人。
感觉到身边的人动了一下,她才低声开口问道,“你死了没?”
真是出门没看黄历,本来日夜兼程来到南岭,在知道甘景山藏了一大批乱党后,她还打算给君诺送份大礼,把甘景山的粮仓给烧了再去找君诺的。
结果才刚放完火就遇到了这个倒霉催的被暗卫追杀,一下子连甘景山的人也全都惊动了。
暗卫以为他俩是一伙的,甘景山的人也以为他俩是一伙的,结果两边的人都追着他们两人痛下杀手。
春愁秋思还有这个倒霉催的下属都在打斗途中失散了,就剩下他俩。
如果只有项知乐一个人,那她绝对可以轻而易举的脚底抹油溜了。
然而,身边这个比她还要高出将近一个头的蒙面小白脸,像是赖定了她一样,打得过就上,打不过就冲回了她的身后,还带来一大堆的黑衣人跟甘景山的人…
这是什么操作?
这简直就要坑死项知乐。
项知乐只想骂娘,但是却不排斥保护这个蒙面小白脸。
为了尽快脱险,万般无奈,她只能拖上蒙面小白脸一路缠斗,一边寻找有利的离开时机。
由于山边都是杂草,两人光顾着慌不择路的跑,一时不察双双脚滑,滚落到了这一处尚算隐蔽的山坳。
身中软骨散的皇甫萧跟项知乐一起滚下山坡,到最后他还是垫底的那个,只觉得浑身都被分筋错骨了一般,整个人还是晕乎乎的。
不知为何,这次被刺杀,有这个小兄弟跟在身边,他就莫名的觉得有安全感。
狐眼半阖,他虚弱的跟身旁戴着面具的小兄弟道了声谢。
听出了他的虚弱,项知乐心中微微一颤,脾气瞬间没了一大半。
还没等她来得及开口,山坳不远处传来几声轻微的叫唤。
“小爷…”一个陌生的男声。
“公子…”春愁的声音。
“我的人找来了。”两人异口同声的看向对方。
视线相对间,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从二人的心底蔓延了开来。
项知乐莫名的鼻头一酸,连心里都有一阵发堵的感觉。
皇甫萧狐眼微扬,对她拱手,狐眼弯了弯,“今日多亏小兄弟救我一命,若是小兄弟不介意,往后你唤我一声萧哥,我认你作义弟,如何?”
随后而到的随从脸都吓绿了,“小爷,这万万使不得,要是老爷知道了…”你乱认兄弟,会直接让人杀了你这个兄弟的。
项知乐看出了皇甫萧随从的为难,在春愁的搀扶下也站了起来,笑了笑拒绝道,“兄台不必客气,有缘自会相见,我们就此别过。”
希望没事别再遇到你这个倒霉催。
她还有大事要做,就不奉陪了。
两人快速道了别,就由各自的人搀扶着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悄无声息的回到了山脚边的一处高脚楼,皇甫萧的随从小心翼翼的扶了他坐下。
“小公爷,阿银替你去出这口气。”
说完,他怒气冲冲的转身就要往外走。
然而,他还没走到门口就被自家主子叫住了。
“现在去送死么?”
皇甫萧扯下面巾,刚才还满是温和神色的狐眼,如今布满了冷光。
“本来还想着利用万础的人能跟言君诺有一次交手的机会,没想到错估了万础这个小人的卑鄙…”
他好心帮他出谋划策,他居然对他存有龌龊心思,竟敢趁他不备下软筋散…
如果不是今晚那个小兄弟,只怕他不是被暗卫干掉就是被万础“干”掉了。
看着自家小公爷那张令南楚许多闺秀都自愧不如的脸,阿银忍不住建议道,“要不属下给您去定做一个面具…”
“具”字的尾音在皇甫萧凛冽的目光注视下,被阿银生生的咽了回去。
过了好一会,皇甫萧才摸着自己的脸,喃喃自语道,“这张脸真的很招摇吗?”
想了想自己父亲那张粗犷的脸,皇甫萧再次痛恨自己为什么长得像个娘们似的。
似乎看出了皇甫萧的心思,阿殷安慰道,“其实小公爷并不女气,就是,美,那种美,属下不知道怎么表达,反正小公爷不娘们。”
“算了,你不会说话还是闭上嘴吧。”皇甫萧挫败的对他扬了扬手,“传信回去给父亲,告诉父亲我在大凰差点就被万础‘关照’了。”
阿殷说得理所当然,“万础肯定后悔死了对小公爷动了心思,将军肯定是以小公爷为重的。”
皇甫萧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就是父亲对他太好了,才让他生出了一种莫名的负罪感,忍不住要离府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