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过一个人,要好好活着,替他报仇。”
在那一刻,那双冷寂得仿佛洞察了世间所有沧桑的狐眼,充满了坚定。
就那样,猝不及防的闯入了他的眼。
头一次,他竟生出了想伸手摩挲一下她那半张布满伤疤的罗刹脸的冲动。
然而,对上她毫无温度的眼神,他把心中的冲动按捺了下来。
语气也放缓了些。
“伤口还很痛么?”
“痛。”
“既是疼痛,为何不把肩上的东西解下来?”
“那是命,不能解。”
当时的他只觉得她的性子偏执得近乎于变态。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她一直背着不愿解下的,是一个空白的牌位。
往后的几个月,他们便集中了力量,攻入京都。
她不是那种多智近妖的女子,但她会学乖,会吸取经验。
让他奇怪的是,明明才二十多岁,仕途的开始,她却总是满眼无神,除了不停的杀戮,似乎没有其他事情能引起她的兴趣。
攻破京都后。
他亲眼看着她猩红着眼血洗了项府,斩下了一对项姓父子的头颅。
那时,他才知道。
原来,她叫项知乐。
知乐,听起来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子,承载给她取名字的人的所有希冀:知足常乐。
她的名字带着乐,但是在那几个月里,他却从未见她笑过,也没见她落过半滴眼泪。
她冰冷得就像一个毫无感情的杀戮工具,无悲无喜。
最后一次见她之时,他已准备登基。
他第一次见她换回红妆,看着有点别扭。
她说。
“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
他说。
“江山既是一起打下来,那便分你一半。”
她笑了。
常年不笑,她已经忘了应该怎么扯出笑容的弧度。
所以笑容很僵硬。
“江山于我,无用。”
他登基那一日。
海清河堰,四海升平,然而她却抱着那个原先背在肩上一直不愿解下来的空白牌位,在摄政王府最大的一处凉亭里服毒自尽了。
他的后位,在往后的几十年,一直空悬。
烛光一晃。
他的思绪回笼。
目光落在了另外的四个字上。
“慕君,惜君…”
上一世,她似乎是真的嫁给言君诺了。
这一世,摄政王八月大婚。
他重生回来之时已是九月…
还来得及吗?
…
项知乐回到将军府时,言君诺刚好让楚山出去送信。
看到她的瞬间,他的凤眸微微一亮,想起她出去了好几天都没一个信递回来,他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项知乐趁着四下无人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摸了几下,笑得像个流氓。
“呀,这是谁的手啊,这么白嫩细滑,让人忍不住多摸几下。”
言君诺红着耳根抽回了手,凉声开口道:“还舍得回来?”
项知乐拉着他的手往小嘴印了印,笑眯眯的说道:“必须要回来,心都在这里呢。”
说完,她变戏法似的从袖袋中取出了那个红玉竹玩件。
“你看,我特地在北岭给你带回来的,只有你有哦,其他人都没有。”
看到玩件上的内容,言君诺的眼底快速闪过一丝异彩,一脸嫌弃却又迫不及待的收下了。
项知乐低着头努力忍着笑。
可爱的君诺哟。
感觉到有人往他们的方向走来,项知乐立刻松开了他的手,毕恭毕敬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不多时,一个小兵来报。
“王爷,北营李副将求见。”
“让他等。”
“是。”
小兵退下后,项知乐才凑近他小声问道:“因为驻守的问题?”
习惯性的牵上她的手,言君诺点头,“我让楚山传折子回京都了,顺便传了一份公函给孟修,让他亲自监督皇上,正其身。”
甘景山在十月底的时候就已经被围了。
因为没有外援,万础输了个彻底。
想起平乱以后士兵的清点情况。
项知乐忍不住心疼了言北祁一个呼吸的时间。
他拨过来的人,如今只剩不到三分之一。
其余的全部都“战死”在了混战中。
压根连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到他在京都的那张脸有多难看了。
“这次平乱死伤惨重,言北祁怕是悔不当初了。”
言君诺没有说话。
习惯了他的沉默。
项知乐继续自顾自的开口道:“不过我比较奇怪的是,这次南楚居然没有出手。”
原以为此次动乱,南楚定然也有一定的手笔在里面。
没想到,南楚会把自己摘得这么干净。
让她不由得想起那个自称“萧哥”的倒霉催南楚人。
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
可能跟他有关。
第123章 倒霉催“萧哥”
此时此刻,倒霉催“萧哥”又倒霉的落入了北营士兵的营帐中。
在阿银以及皇甫景后来拨去秘密护着他的几名暗卫跟信卫的掩护下堪堪逃出了北营大帐,进入了北岭的地界。
阿银小心翼翼的把水囊递给他。
好在,被关押了这些天,皇甫萧除了人有点狼狈,精神状态还算尚可。
清水入喉,看到面前齐刷刷跪着的信卫以及四名暗卫,他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与庆幸。
真是低估了这些地方驻守兵的实力了。
不过,真正让他关注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之前在南楚,父亲威名在外,再加上他本身实力也不弱,别人即使是知道他的真实模样,也不敢打他半分主意。
如今才来了大凰多久,居然就已经差点中了两次招。
第一次,是万础那个小人,一开始只有他在甘景山给他做军师的时候还对他毕恭毕敬的,没想到来了另外一个人以后,那禽兽看他的眼神就开始变得不正常了,到后面居然还敢对他下药…
那副色眯眯的模样,简直要恶心死他。
越想越气,他才带着阿银回去甘景山杀个回马枪。
没想到才刚到甘景山,就发现甘景山已经围满大凰的士兵,而万础如同丧家之犬那样被铁链拖着下山。
看得他心情无比畅快。
第一次,他感觉言君诺那个老男人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正当他心满意足的想要离开甘景山时,甘景山的另一边守了另外一队比围山士兵的战甲稍微简陋些的士兵。
他认得这种战甲,是当地驻守士兵的专用甲。
抱着侥幸的心理,他跟阿银假装是当地村民,没想到为首那个只比他父亲矮一点点,长着络腮胡,眼睛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将领直接大喊一声。
“抓住那个蒙着半张脸的臭小子,带回营中。”
!!!
他很郁闷。
怎么莫名其妙的就得罪了这个人了?
阿银想出手。
本着人少就吃亏的道理,他拉住了阿银的手,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两人被五花大绑的捆进了营帐。
那个络腮胡小眼睛将领对他笑得一脸阴鸷。
“狐眼,是你了。”
???
皇甫萧一脸懵。
是他什么?
他什么都没做啊。
“敢殴打我的人,还害死了他们,你说,你要死多少次才能赔我两个参谋,五个心腹士兵?”
!!!
他什么时候打人?
还害死人了?
阿银当即开口道:“你血口喷人。”
络腮胡小眼睛将领咬牙切齿一笑。
“如今那几人还被扒了皮挂在城门上,你休得狡辩。”
心中一种奇怪的感觉蔓延开来。
想了想,他满脸真诚的开口了。
“这定是有什么误会,我们主仆二人才刚到此地…”
话还没说完,就被络腮胡小眼睛将领冷笑打断了。
“装,你就继续装,别以为你有言君诺的刻意偏袒就能逃过一劫,南岭如今逐步平定,言君诺回京是迟早的事情,到时候只要他一走,你就等着在这里好好‘享受’吧。”
说完,他手一挥,让人堵了二人的嘴,押了下去锁了起来…
思绪回笼,皇甫萧对几人开口道:“你们该隐在暗处还是隐在暗处,我跟阿银有其他事情要办。”
那个将领认错了人,无疑也是给他透露出了一个信息。
言君诺的麾下,肯定有一个跟他模样十分相似的人。
心里一种直觉本能的牵引着他,无论如何,他都要到言君诺那边查探一下。
…
将军府。
李安看到跟在言君诺身后那个皮肤黑黄的小子以后,总觉得那小子的眼睛,有点眼熟。
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