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侯嫡子,那不就是京城嚣张跋扈之最、盛气凌人至极的沈家郎君——沈溪瑜?
反应过来后,小厮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原来是沈公子,是、是我有眼无珠,我这就去找管事!”
人慌慌张张地跑了,沈溪瑜脸色还是不好看,眉头都皱成了一团。
衫竹在一旁温声劝慰:
“公子,别不高兴了,伤的是自己的身子。那小厮一看就是新招进来的,并非有意怠慢公子。”
沈溪瑜哼了一声,没说话,只是眉间慢慢舒展开来。
没过多久,有人过来了,却是一名儒雅随和、面容俊秀的年轻女郎。
祁瑞,破落户的未来妻君。
——也是上辈子唯一对他不假辞色的人。
沈溪瑜一见着这人,心里就忍不住升出一阵反感的情绪来,觉得那张脸也逐渐变得可憎了。
他移开视线,未置一词。
啧,晦气。
祁瑞见少年慌乱地躲开她的目光,心中暗叹一声,问道:“沈公子,听闻你要见我府上的管事,不知有何要事?”
沈溪瑜记起正事,双手环抱于胸,没好气道:“拿去年的茶来招待人,景南王府到底是何意?”
以为他尝不出来吗?
祁瑞一愣,目光落在桌上分毫未动的茶盏上,略顿了顿,而后端起它置于鼻尖。
不过须臾,她将茶盏放回桌上,面含歉意地看着沈溪瑜,温声道:“沈公子,是我府上的人办事不周,这就为公子送上新茶。”
“待诗会结束后,自会备上赔礼,还请公子见谅。”
对方看着像是真心实意,沈溪瑜便勉为其难地应下:“嗯。”
倒不是为了那份赔礼,只要这事不是景南王府有心薄待他就行。
他沈溪瑜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祁瑞又道:“还请沈公子略等片刻,新茶稍后奉上。”
沈溪瑜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视线已经投向别处了,他对这府上的茶并没有多期待。
“诶等等,祁小姐,你……”沈溪瑜想问问她有没有看到破落户,但随即又意识到不对,对方现在见没见到破落户都还不一定呢。
那他要怎么问?沈溪瑜开始纠结措辞。
祁瑞等了一阵,也不见少年把话说完,对方还垂着眸子,不敢直视她。
祁瑞眸中划过一抹迟疑,道:“沈公子,我说过了,不会为公子作诗的。”
沈溪瑜下意识抬头看她,一脸茫然:“什么?”
与此同时,场上有另一道声音传来:“祁小姐,在下的诗做好了。”
下一瞬,沈溪瑜就看见一个书生扮相的女郎走了过来,那人却长了张破落户的脸。
第11章
看着一副女郎扮相的破落户,沈溪瑜紧皱眉头,只觉得眼睛极为不适。
对方身上的素色长袍并不合身,发冠也有些歪,手上还拿着一柄折扇故作风流,简直是不伦不类。
他怎么忘了,上辈子破落户就是这样,装作女郎模样参
加诗会,拿出好诗出尽风头,还与景南王之女以姐妹相称。
不知道有什么好装的,男子又不是不能参加诗会。
等等,破落户还真不能参加,因为没人会给他请柬。
“呵。”想到这点的沈溪瑜毫不掩饰地笑了一声,眼底浮现出几分嘲弄来。
祁瑞正要开口询问,却被身旁人递来的纸张拦住。
“在下作了句诗,还请祁小姐看看。”舒千说道,身体恰好将沈溪瑜挡住了。
祁瑞接过纸张细看,眸中闪过一丝讶异,而后神色渐正。
“幽兰生前庭,含熏待清风。①”
“兰生庭前,内蕴芳香,静待清风。看似写兰,实则以兰自喻,好诗!”
“能在一刻钟内写出这句诗,苏小姐才华过人,祁某自愧不如。”祁瑞赞叹道。
“祁小姐过誉了,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舒千微微一笑,十分谦虚。
他偏过头,似乎才注意到这里还有旁人,看向沈溪瑜,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不解:“这位公子是?”
沈溪瑜眉峰一挑,静静地看着他装模作样,并不戳破。
祁瑞解释道:“这位是永安侯府的沈公子。”
随后又对沈溪瑜道:“沈公子,这位是苏小姐。”
“原来是沈公子。”舒千淡淡点头,话锋一转,“说来有些奇怪,方才在大门登记处,我并未见到这位沈公子的名字,也不知是不是王府的下人忘了登记了。”
祁瑞闻言,微微一愣,并不言语。
“苏小姐这话似乎意有所指,是说我不请自来呢,还是指责景南王府的人办事不周?”沈溪瑜抚了抚衣袖,语气有几分漫不经心。
“我不过是——”舒千正要解释什么。
“不与景南王府的小厮相干,”沈溪瑜不想听他狡辩,抬起下巴道,“本公子的确没有请柬,参加诗会也不是为了探讨或交流什么写诗感悟。”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这些和苏小姐没有半点关系。本公子与苏小姐素不相识,苏小姐何故如此在意我?”
针对的心思也太明显了,到底谁才是恶毒男配?
沈溪瑜睨视着那位“苏小姐”,神色淡然,语调舒缓,并没有多么的疾言厉色。
“沈公子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舒千脸色有些难看,他没想到沈溪瑜会这么直白地把他的想法说出来,还这么咄咄逼人。
沈溪瑜点点头,语气敷衍:“嗯嗯,你说的都对。”
他都懒得听破落户说话,破落户永远都觉得自己是对的,做什么都有理由。
舒千却没听出来,还愣了一下,沈溪瑜竟然没有再没完没了?
他很快意识到,沈溪瑜应该还没认出他是谁,毕竟他现在的身份是来参加琼瑶诗会的“苏小姐”。
但沈溪瑜那副姿态,依旧让他觉得厌恶。
沈溪瑜凭什么那么高高在上?凭什么不拿正眼看他?
舒千注意到一旁的祁瑞,眼中飞快闪过某种情绪,突然道:“在下有一事想问,敢问祁小姐如今可有婚配?”
祁瑞一怔,摇头:“并无。”
“那祁小姐喜欢什么性格的男子呢?”舒千又问道,“是这样,我表哥对祁小姐很是倾慕,听闻我今日要来诗会,便托我问一声。”
祁瑞微微皱眉,眼中划过一抹不赞同,认真道:“事关郎君声誉,苏小姐莫要再说了。”
“没关系,我表哥不会介意的。”舒千继续追问,还向她那边走了两步。
“我的婚事自有母王与父君做主。”祁瑞并不正面回答,轻轻后退一步。
“不管旁人,我只问祁小姐你,到底喜欢什么性格的公子?”舒千不依不饶,语气颇有几分激动。
见舒千执意如此,祁瑞面露无奈,思索片刻后道:“大约……品貌端庄、温和知礼便好。”
“原来如此,我会如实告知表哥的。”舒千满意一笑,偏头看了沈溪瑜一眼,带着几分似有若无的怜悯。
无聊到玩玉佩的沈溪瑜:?
看他作甚?
破落户这是什么意思?
竟敢可怜他?
一时间怒上心头,沈溪瑜开口道:“苏小姐,你拿出来的那句诗是何人所写?”
舒千脱口而出:“是李商——咳……我写的。”
话说到一半才意识到不对劲,连忙改口。他看向沈溪瑜,神情有些警惕:“沈公子有什么问题吗?”
沈溪瑜轻笑一声,眸含轻蔑,道:“我怎么听着像是姓李呢?苏小姐莫不是将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口误而已,沈公子不必在意。”舒千眼中一片冰冷,“还是说,沈公子觉得我是找人代写的?我虽是平民百姓,但也做不出那种弄虚作假的事。”
“对了,听闻沈公子上次参加诗会,就找了个举人帮你代写,这回怎么没看见呢?”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发激动,其中的恶意与讽刺根本掩藏不住。
沈溪瑜听着极怒反笑,两只眼睛都在冒火,道:“找了替笔又如何,本公子敢承认,你敢吗?”
“那句诗根本就不是你写出来的!”
“你有什么证据?”舒千不甘示弱地反问,眼底却闪过一抹心虚,同时加大音量,“没有证据的话,你这就是诬陷!”
“你!”沈溪瑜怒不可遏,迫切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死后才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知道破落户来自另一个世界,对方所说的诗句、文章全都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他自己写的!
这边爆发出的争论,早已吸引了周围一众宾客的注意,不断有好奇、探究的目光传来。
“沈公子慎言。”祁瑞站了出来,缓缓说道,“我与苏小姐今日相识,便知苏小姐谈吐不俗。随后又在王府门口定下诗会主题为‘兰’,苏小姐不出一刻钟便写出了上佳诗句,可见其的确文采斐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