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主君徐徐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没记错的话,你说的那名女子,应当是出身齐国公府的齐凌旋,齐将军,之前奉旨镇守西北边境,此次回京只为恭贺陛下诞辰。”
沈溪瑜点点头:“看来我没猜错,果真是位将军。”
“那她为何一直盯着叔父看?”
随后,沈溪瑜竟听见沈主君冷笑一声,道:“哼,这位齐将军骁勇善战,可年轻时候却不是个好的。”
沈溪瑜聚精会神:“怎么说?”
“小瑜,”沈主君看着他,“你可还记得你叔父年少时曾退过一门亲事?”
沈溪瑜点点头:“记得,听您提起过。”
他意识到什么,连忙说道:“难道那位齐将军就是叔父当年的定亲对象?”
沈主君点头:“不错。”
“那怎么又退婚了呢?”沈溪瑜追问道。
“呵,”沈主君眼底弥漫着一片讽刺,“便是那位齐将军拿着定情信物,亲自登门退婚的!”
“什么?!”沈溪瑜眼睛一瞪,“竟敢退叔父的亲,真是不可理喻!”
他催促道:“阿爹,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您快和我讲讲。”
“好,阿爹告诉你。”沈主君应下,凝视着虚空中某处,将当年的事娓娓道来。
沈皇贵君为宁国公二子,名唤沈闻宁,与齐家齐凌旋的婚事原为两家国公所定,京城人都道一句“门当户对,天作之合”,但两人其实从未真正见过面。
沈闻宁是个性子活泼的,在屋子里待不住,时常男扮女装跑出府玩,鲜衣怒马,结交朋友,好不快活。
他在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齐凌旋,相谈甚欢,当时两人皆用的是化名,并不知晓对方就是自己的定亲对象。
相处时间越久,两人感情变得深厚。一次意外,沈闻宁儿郎身份败露,两人并未断绝往来,而是互生情愫。
沈闻宁便打算退了那门不知道未婚妻君是何人的亲事。
不久后,那齐凌旋亲自上门前来退亲,表明自己已有心仪之人。沈国公还未来得及言语,屋内的沈闻宁便先一步应了,还让小厮换回定情信物。
至此,两人亲事解除,各自婚嫁,毫不相干。
后来,沈闻宁才知晓,原来心上人竟然就是当初上门退亲的人。
竟是一场糊涂事。
再后来,圣旨下,沈闻宁入了后宫,齐凌旋也去了边境,从此两人再无交集。
直至今日,齐凌旋归京,在寿宴上见到了身为皇贵君的沈闻宁。
沈溪瑜听完当年经过,只觉得心里窝着一股无名火,恼道:“那齐将军也太没脑子了吧,亲事还是她自己退的呢!”
沈主君忍不住道:“小瑜,慎言。”
沈溪瑜抓着他的手,赶紧问道:“阿爹,那齐将军后来知道婚事退错了吗?”
“自然是知道的。”
“那她就什么都没做?”沈溪瑜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亲手把自己的心上人推出去,都不采取措施补救吗?
沈主君哂笑:“她能做什么?当时陛下已经赐下指婚圣旨,闻宁注定要嫁入皇宫,她一个臣子能做得了什么?”
“何况那时候的齐凌旋还是一介白身,没有官职,怎么和陛下争?”
“所以她才进了军营。”沈溪瑜一脸若有所思,猜测道,“那她现在回来了,是想同陛下争叔父?”
听得此话,沈主君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指尖点了点他的额头,道:“又胡说了。”
“那齐凌旋若是个识趣惜命的,自然不会做那等不自量力的事。”
“同陛下抢人,谁给她的胆量?”
沈溪瑜点点头:“就是就是。”
陛下还是很可怕的,侯府说抄就抄了。
沈溪瑜呢喃道:“当初分明是她自己退的亲,如今还好意思用那种眼神看着叔父,难怪陛下会不高兴。”
原来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呢。
“唉,”沈主君看着他,问道,“小瑜你是怎么注意到那位齐将军的,你可从未见过她。”
沈溪瑜理所当然:“当然是她一直盯着叔父看,我就觉得不对劲,叔父当时的表情也看着怪怪的。”
他又说道:“陛下今日收了渚奚国送的美人,怎么办啊阿爹?”
叔父应该会觉得难过吧?
沈主君却是泰然自若,慢条斯理道:“这件事,你叔父会处理好的,你这才过了成人礼的小郎君就不必操心了。”
“不早了小瑜,你该回屋歇着了,早点睡。”
沈溪瑜只好点点头:“好的,阿爹。”
他躺在床上了还在想,叔父会怎么做,陛下又会怎么安置那个渚奚国送来的美人呢?
皇宫。
永清殿。
殿内灯火通明,虞帝正在批奏折。
门口侯着的齐内侍听着那奏折摔在桌上的声响,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慌得不行。
她连连盯着殿外的路看,恨不得把眼睛睁得再大点。
都月上中天的时辰了,怎么还不见沈皇贵君的人来请陛下?
这时,殿外忽的来人报道:
“启禀陛下,那位渚奚国的美人求见,敢问陛下……”
齐内侍心猛的一跳,当即剜了那人一眼,赶紧挥手让人退下。
哪儿来的不长眼的东西!
下一瞬,殿中传来一句:
“齐向荣,让他滚!”
“是是!”齐内侍连忙应道。
随后就对那小侍道:“听见没,还不快滚!连着那个什么美人一起滚!”
殿内。
虞帝冷冷地看着桌台,险些将手中的奏折拧烂,面色黑如锅底。
好,很好!
沈闻宁,你好得很!
第35章
舒府。
某间院子,屋外站着一排侍卫。
听得“吱呀”一声,一名小厮推门出来,手里还托着装了碗筷的食案。
他埋着头快步离去,眼含怨怼,口中嘟囔道:
“呸,真没见过这种人!”
“见着吃的眼睛都绿了,还好意思闹绝食呢……”
“要不是他爹给的那五两银子,我都不会走这一遭,没个好脸色得……”
屋内。
舒千坐在桌前,摆弄着手中的布人偶,眼神阴狠可怖。
整整一个月,他都没有走出过这个院子了!
那天“舒记餐馆”开业失败后,舒千就被人带回了舒府,舒侍郎和舒主君狠狠斥责了他一番,连他的阿爹也在数落他,说不该败坏舒府的名声。
舒千哪里听得进去,当即就和她们吵了一架。
舒千可不觉得自己败坏了舒府的名声,在他看来,舒府的人本来都是一群伪君子,尤其是舒侍郎!
舒侍郎表面上看着和和气气地接纳族弟父子,实际上处处看不上他,整日让他安分,使劲打压他。最后说不过他,竟然把他禁足了!
这期间,舒苑那个虚伪的公子还来劝他服软,真是装模作样。一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舒千狠狠攥紧布偶的身子,神色开始变得扭曲起来。
都怪沈溪瑜那个恶毒的公子,竟然嘲笑他,害得他答应了那个外邦女人的条件,还害得他被舒侍郎禁足!
他绝对不会放过沈溪瑜!
……
皇宫。
宫道上,一
辆那车徐徐前行,衫竹随行车旁。
迎面转角处走出一名身着华服的年轻女郎,面容看着很是桀骜。
她手持折扇,居高临下地说道:“站住。什么人,竟敢在宫中乘坐马车,蔑视圣威?”
马车缓缓停下,很快,车窗的帘子被人掀开,露出一张白净面容来,眼眸清澈澄明,眉间微蹙,藏着几分傲意,左眼下还有一粒小痣。
眉目如画,不可方物。
二皇女微微一怔。
“我道是谁,原来是二皇女啊。”沈溪瑜扬眉,言语间颇有几分漫不经心。
真讨厌,怎么一来就见到这人。
想到这人或许就是害得太女表姐被废的罪魁祸首,沈溪瑜心里就十分反感。
二皇女摇了摇手中折扇,似乎有几分感慨般笑道:“原来是沈家郎君,真是许久不见了。”
“嗯?”沈溪瑜语气极淡,不紧不慢地说道,“是挺久了,上回是何时见的,本公子倒是记不清了。”
哼,他一点不想记得这人。
二皇女用折扇挡住嘴角,眼神似笑非笑:“沈家郎君还是如此……直率,快人快语。”
“本公子向来如此,二皇女如今才知晓吗?”沈溪瑜勾唇,暗暗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本公子还要去见叔父,就先走了,二皇女自便。”
马蹄声响起,渐行渐远,宫道上只余二皇女一人,她完全冷下脸来,眼底翻涌着某种情绪。
沈溪瑜,呵呵……和祁仪双一样目中无人,一样的惹人嫌恶,不愧是表姐弟。
她就不信,这两人能永远那么高高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