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没说还有这个东西啊?
符主君拿过茶盏,气定神闲道:“既无信物,那这亲事我符家是断不会退的。”
符将军也添了句:“如是而已。”
沈溪瑜被符家妻夫的态度弄得迷惑不已,他无法理解对方的态度为何转变得如此之快。
他如今手上没有定亲信物,一时间又找不到别的退亲理由,僵持片刻,最后只得不高兴地离开将军府。
“公子,您终于出来了!”
外头等候许久的衫竹见到沈溪瑜后总算是松了口气,他生怕自家公子会被将军府的人轰出来,因为听说解除婚约的两家往往是不欢而散,更甚者,反目成仇也是有的。
沈溪瑜坐进马车,一句话都不说,周身萦绕着不和悦的气息。
“启程。”衫竹对外面的人说了句,这才坐在他身旁,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
“公子,这亲事……?”
“没退成。”沈溪瑜很不高兴,语气十分之恶劣。
阿爹太可恶了!
难怪阿爹不阻止他自己来退婚,还说了句“你要是能退就去退吧”,原来阿爹早就知道他压根就没法将亲事退了!
亲事退不了的话,那、那其他事,他还能改变吗?
重活之后,沈溪瑜可是打定主意,一定要改变身边人最后的悲惨结局,而且还要向破落户复仇!
不行,回去偷也要把信物偷出来。
沈溪瑜暗自握紧拳头,他一定要改变他的结局。
一旁的衫竹见自家公子气得拳头都攥紧了,定然是迫切地想退婚。
他想了想,说道:“公子,没关系,虽说主君不同意这件事,但家主和大小姐肯定会站在公子这边的。看天时,应当快散值了。”
沈溪瑜挺直身板,反应过来:“对啊!”
还有阿姐,阿姐肯定听他的!
回到侯府,沈溪瑜抓着门口的人问:“阿娘和阿姐可回来了?”
“回公子,家主和大小姐并未回府。”
“好吧。”沈溪瑜有些失望,想了想,直往后院走去。
他一踏进院子,就看见沈主君拿着本书册细看,桌上放了盏茶,一派安然闲适的模样。
“阿爹!”沈溪瑜快步走过去,声音有几分恼意,“您怎么没和我说定亲信物的事?”
“小瑜,”沈主君放下书册,泰然自若地看着来人,“看来亲事没退成?”
沈溪瑜气鼓鼓地看着他,表示自己真的很不高兴。
“小瑜,你自小便知道这门亲事,这些年也没表露过不乐意。”沈主君正色道,“和阿爹说说,你如今怎么突然想要退亲了?”
该不会真如传言那般……
“当然是因为我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我啊!”沈溪瑜振振有词地说道,同时在心里补了一句:
当然是因为她要是和我牵扯在一起,以后可能会没命啊!
他沈溪瑜肯定是不会对破落户服软的,他要报仇,和主角作对怎么可能会有好结果。
等等,沈溪瑜突然意识到什么。
如果真的是和他扯上关系,就会有不好的结局的话,那整个侯府、外祖还有叔父表姐她们……
那最快最好的解决办法,是不是离他越远越好?
那他……
沈溪瑜深吸口气,目光深沉,好似做了一个十分重大的决定。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位中年女子道:
“阿音,我怎么听人说小瑜想和符家女郎退亲?”
见到来人,沈溪瑜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扬声道:
“阿娘,要不您还是把我逐出家门吧!”
第3章
沈主君大惊失色:“小瑜,你胡言乱语什么!”
“小瑜,你说什么?”长安侯愣住了。
沈映之当即变了脸色,快步走过来,问:“小瑜,发生了什么?”
沈溪瑜看着周围的亲人,瞬间红了眼眶:“我……”
自从侯府被抄家后,他多久没见到阿娘和阿姐了,快一年了吧。
阿娘阿姐最疼他了,不管他提什么要求都会满足,要是知道他最后是被人拿刀捅死的,肯定会心疼坏了。
没关系,他现在活过来了,有机会改变上辈子的结局。
他一定会改变的!
“小瑜,你怎么哭了?哪儿不舒服?”
“小瑜你别哭,怎么了和阿娘说说。”
“告诉阿姐,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沈溪瑜恍然抬头,不明白这些人反应怎么这么大,下意识回道:“我、我没哭啊,我在笑呢……”
他扯了扯嘴角,当真露出一个微笑来,但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扑簌簌地往下掉。
哭得悄无声息,却比放声大哭还要让在乎的人觉得心疼。
他说:“我现在十分欢喜……”
他回来了,再一次见到了在乎的人,他很是欢喜。
他动了动嘴唇,还想说些什么,但视线有些模糊,隔着一层水雾,他好像看见了阿爹惊慌失措的神情。
“小瑜——”
下一瞬,沈溪瑜什么都听不见了。
上辈子的记忆席卷而来,像一幅画似的摊开在他面前,从少时骄矜,盛名得意,到后期窘迫,狼狈身死。
他看着自己听见叔父遇难的消息,却茫然无措不知缘由;
看着表姐一家人突然被贬南方,连带着才会喊人的小外甥女也走了,他去送行却被表姐偷偷塞了银票;
看着阿爹阿娘和时间比赛一样匆匆忙忙地将他嫁给符瑾,第二天侯府被抄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
看着外祖卷入贪污一案下了大狱,看着阿爹被人逼死……
他只能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他想说,和破落户作对,他不悔,他本就不是个能容忍别人踩在他头上的性子,更何况那人还是他最看不上的人。
他悔的,是自己为了争那一时意气,连累了身边所有在乎的人。
他悔了,真的悔了。
他不抢了,破落户的东西,他一个都不要了。
他要阿爹,要阿娘,要他在乎的所有人……
……
“冷太医,小儿如何了?”
“沈公子并无大碍,只是一时情绪激动,大喜大悲,这才导致昏厥。只需开一帖药,平日里注重饮食起居,静心调养即可。”
“有劳。”长安侯颔首道,一抬手,自有人将太医领到一旁开药。
出了侯府,登上马车,冷太医掂了掂侍从给的荷包,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一天请两回太医,要不都说沈小郎君是侯府如珠似宝的人物呢。
若不是今日他正好空闲,只怕还得不到这么足的诊金,下值后去喝酒好了。
就是不知道那金尊玉贵的沈公子是经历了什么,心绪起伏如此之大。
罢了,终归不与她相干,自有人担忧心疼。
屋内,沈主君含泪看着床榻上的沈溪瑜,时而抬手为他擦拭额间细汗。
他睡得不太安稳,面色发白,眉头微皱,口中呓语着什么。
沈主君俯身细听,只模糊地听到几个字眼:
“……悔……”
“……不……了……”
哀悔连绵,字字泣血。
沈主君只觉心痛如刀割,低声道:“大喜大悲?何喜何悲?”
“小瑜这孩子的心思,何时这般沉重了,我竟全然不知。”
长安侯面上难掩忧色,抬手轻拍沈主君左肩,安慰道:“阿音莫急,太医说小瑜并无大碍,许是今日受了刺激。”
沈映之皱眉道:“阿爹,今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让小瑜如此激动?”
“若说发生了什么特别的,”沈主君沉思片刻,说道,“当属退婚一事。”
“今日我回来就听小瑜说他要和符家解除婚约,劝了也不听,我便让他自己去符家退亲。
“因着没同他说信物的事,亲事便没退成,他又到我院子里来找我。当时看着也
是好好的。
“说起来,从前也没见小瑜如何不喜欢符家女,今日却突然说要退亲。
“我问缘由,他只说他与符家女并非两情相悦。”
听罢,长安侯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来,小瑜当真是不喜欢这门亲事了。”
“兴许是看上了哪家女郎,也未可知。”沈映之也说了句。
沈主君眸色微动,似是想到了什么,但一语不发。
长安侯沉吟片刻,正色道:“既如此,那我今日便走一趟将军府。”
“纵使在我们眼里符家女是个好的,但终究还是要看小瑜的意思,他若实在不喜欢,这亲事退便退了。”
“也好,我还当他是一时兴起,不想竟有这么大的反应。早知如此,我就遂了他的意了。”沈主君站起身来,“你等着,我去拿个东西给你。”
夜幕降临时,长安侯带着一坛酒,登上将军府的大门。
“老符,好久不见了啊,今儿上门来找你喝一个。”长安侯笑眯眯地寒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