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贱人。”邵典脸色铁青,“居然要让邵家陷入这种无休止的丑闻。”
“父亲。言语似刀,刀刀致命。”邵海趁热打铁,“她是怎么拆散你和母亲,你忘了吗?”
“没忘。”邵典压着声音,“你去大理寺找找范真。”
“哦?”邵海眼神流转,“范真是鉴别香味高手。”
“是。”邵典看向他,“你可明白为父的意思吗?”
“好。”邵海说,“明白的。”
四月一日。
未时。
大理寺,停尸房。
“她如何了?”范真问道。
“已经能下床走路。”邵海叹了口气,“只是左手再不能抚琴了。”
“我想见见她。”范真眼神真挚,“我在这里相思成疾,她遇上这样的事情。我真的恨自己,不能帮上什么忙。”
“姐夫,你听我说。”邵海安抚说道。
“什么?”范真眼神明亮,“你叫我姐夫?”
“姐夫,稍安勿躁。”邵海压低声音,“再忍耐一些时日。现在我们决定,不让姐姐回宫。宇文家族,邵家还有张依,都在想稳妥的法子。”
范真点点头,说:“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一颗真心。”
“嗯。”邵海拍着他的肩膀,“我们只需要姐夫配合就行。”
范真从怀里拿出一些迷药,递给他,说:“注意用量分寸。”
“好的。”邵海点点头,“信件纸片什么都不能带回去,免得节外生枝。你好好保重。”
“嗯。”范真点头。
四月初三。
邵府。
甘珠房间。
“政玙,你看着这花,开得很好看。”甘珠笑容妩媚,“我很是喜欢。”
“你喜欢就好。”邵典点头。
兰花叶数枚至多枚,叶子细而长,有一种沉醉的清香。
甘珠不由自主地凑近兰花,闻了闻。
如此十来日,邵府发生了一件事情。
四月十六日。
甘夫人疯癫异常。
甘珠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披头散发,穿着睡衣,赤着脚。
“这,爱妻你怎么出来了?”邵典搂着她,“怎么不穿好衣服就出来了?”
“我听见声音了!”甘珠言辞激动,“我听见声音了!”
“什么声音啊?”邵典安抚说道。
“斧头的声音,是斧声。”甘珠歇斯底里,“她来找我了!”
“谁找你啊?”邵典说道,“没有人找你,我们先回房,穿好衣服呢。”
“把,把家里的斧头扔掉,扔掉!”甘珠说道,“扔掉,都扔掉!”
邵典唉声叹气,陈约皱着眉头。
“老爷,夫人这样的情形,看来还是要叫和尚道士过来看看才好啊!”管家陈约说道。
“那还是去甘晔寺,请神秀大师吧。对了,这件事情,要看太后的意思。”邵典思索片刻,“要知会太后,她毕竟是太后的表妹。”
“是。”管家陈约领命而去。
未央宫。
太常卿顾分与太后窦欢正在聊天。
“真是奇怪,玉梓怎么好端端弄成这幅模样?”窦欢面露疑色。
“依老臣看来,太后还是派妥当的太医去瞧瞧吧。”顾分眼神冰冷,“邵家和窦家现在可是水火不太相容呢。”
“行。哀家派齐太医看看,顺便叫上神秀大师。”窦欢眼神温柔,“温栗,这神秀大师可是甘晔寺的得道高僧呢。”
“但愿甘夫人可以安稳度过。”顾分说道。
申时。
张宅,书房。
“主子,邵府的主母甘夫人疯了!”田管家说道。
“怎么这么突然?”卫昕正在誊抄笔记。
“这前几日,甘夫人常常梦魇。然后说看见。”田管家面露疑难。
“说下去。”卫昕说道。
“甘夫人常常看到邵典死去的前妻。”田管家继续说道,“在梦中清晰听到,斧声,还有凄惨的叫声。”
“知道了。你们这几日,谁也不要谈论此事。”卫昕吩咐说道,“明白吗?”
“主子放心。”田管家离开了。
卫昕勾起唇角,这甘夫人太过疯癫,邵家打算如何周全呢?
第87章 烛影
太尉府。
梁怡客房。
梁怡穿着雪青色暗花水纹大袖衣,搭配长裙,梳着单螺发髻。
她正在绣着天青色蝶恋花图案的荷包。
一旁的侍女丹杏说道:“女郎,你是要送给宇文公子吗?”
“当然。”梁怡会心一笑,“等过两日,我见到逾明哥哥,亲手送与他。他一定喜欢。”
邵府。
戍时。
皇宫内的齐太医到达邵府正厅。
齐正是太医署的从七品太医令。
“卑职齐正参见邵尚书。”齐正行礼如仪。
“太微快快请起。”邵典叹息,“爱妻不知怎么,就疯疯癫癫的。”
“有什么预兆?”齐正正襟危坐。
丫鬟给主客上了茶,识趣地退出去。
“太微,你知道,玉梓是我的第二任妻子。”邵典说,“玉梓嫁我这么多年,前妻去世,她们从来没有见过面。最近不知怎么,玉梓说她索命而来。”
“这......”齐正面露难色,“大概是尊夫人有心病吧。”
“所以麻烦太微帮忙瞧瞧,要开什么药,尽管说。”邵典流着眼泪,“只望太微棒棒忙。”
“好。”齐正站了起来,“政玙兄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效力。”
两人穿过花园,来到甘珠闺房。
因为男女有防,齐正隔着床帘,为甘珠把脉。
邵典眼神示意旁边的邵海,邵海看了兰花一眼。
一刻钟后,齐正把脉完毕。
“太微,如何了?”邵典急切问道。
“政玙兄,我们出去谈吧。”齐正说道。
婢女扶甘珠躺下,然后给她盖好被子。
房门外。
“政玙兄,这脉象甚是奇怪,细弱不稳。”齐正皱着眉头,“看上去是心悸。尊夫人常常心痛,面色苍白,体弱无力。而且常常做噩梦。”
“那应该如何医治?”邵典问道。
“我暂时只能保守治疗。”齐正说,“尊夫人没有疯癫的病史,初步看来是精神不振,胡言乱语。我先开一个甘麦大枣汤,先看看情况。”
邵典眼神低垂。
妇人脏躁,喜悲伤欲哭,象如神灵所作。[1]彼此都不敢明说。
齐正在纸上写着药方:甘草9克,小麦15克,大枣十枚。用水煎服,把三味药放下去,以水六升,煎取三升。
“多谢太微。”邵典点点头。
齐正看向那一盆开得正盛的盆栽。
“政玙兄,尊夫人喜欢养花?”齐正问道。
邵典恍如隔世,哪个下人没有眼力见的,居然把兰花放在这?
他的心就快提到嗓子眼,凑近一看,结果是薰衣草。
“是的。”邵典一如平常,“太微不妨查看一番,看看这薰衣草,摆在房内,是否适宜呢?”
“这薰衣草的香气或许对尊夫人的睡眠,有一定的功效。”齐正点头称赞,“舒缓神经,缓解压力。”
“是吗?”邵典点点头。
“上次你夫人送的兰花,我爱妻喜欢得不得了,我们把它挪到院子了。”齐正摸着胡须。
“哦?”邵典眼神流转,“怎么不放在客厅呢?”
“哎呀。”齐正叹了口气,“她本来想放进卧室,我说这兰花影响人的睡眠。”
“原来如此。”邵典点点头,“没想到花能怡景,还能伤人。”
“注意就没事了。”齐正说道.两人走出房间,一路无言。
邵典将齐正送了出去。
“父亲。”邵海跟在他身边。
“兰花去哪了?”邵典眼神冰冷。
“回父亲,在二姐的房间里。”邵海说道,“二姐用薰衣草代替了。”
“嗯。”邵典说,“还是先处理吧。”
“是。”邵海行礼如仪。
校事府。
太尉宇文沪和他的幕僚们正在喝着茶。
“这邵令在宫中出了事,甘夫人忽然疯癫。”宇文沪喝着茶,“你们怎么看?”
“主公,这邵傛华遇上这样的事情,恐会让人非议。”程华说道,“现在邵令想要出宫,邵典拿这个与主公交换,海州当地的水军,实在是划算。”
“只怕海州当地的士族不服气。”练宥说道,“甘夫人后面有甘家,还有窦家。”
“窦欢霸占着南疆的水军还不够,还要伸向东闵。”程华说,“邵典奠定家业,不就是有甘家在背后撑腰吗?”
幕僚们各抒己见。
张琛和郭济沉默不语。
“郎清,现在何皇后如何呢?”宇文沪问道。
“舆论和道德观念,何家无法占领高地。”张琛清了清嗓音,“甘夫人病重,且无子嗣,等于甘家已经和邵家不分彼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