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没这么简单吧。”宇文泰说。
“梁依代替建城梁家看望邵令。”卫昕看着书,“甘夫人这事,太尉差遣我,不知梁怡心里会不会难过?”
“她尚未过门。你我关系匪浅,且是官场人。”宇文泰说,“我们宇文家族做事何时需要看别人的脸色?”
“厚此薄彼。”卫昕眼神流转,“只看邵令,不看甘夫人。梁家这点薄面,不肯给窦家?”
“太后把货放出去,梁家恼羞成怒。”宇文泰说道,“何况甘夫人是将死之人。就连高僧神秀大师去看了,叫邵家预备后事呢。”
“但是太后感觉甘夫人的病来得蹊跷。”卫昕说,“因此还派了一个宫女呢。”
“目击证人还是替死鬼?”宇文泰打趣说道,“你看到第几卷了?”
“卷三。”卫昕说道,“滦阳消夏录三。提督俞金鳌遇见一只大蝎虎,长得与人相似,不停地追赶他。俞金鳌连射两箭,它趴在那一动不动。”
“关帝祀有一匹马,是商人布施给祠里供神的。”卫昕继续说道,“每个月的初一,十五待在那一动不动的,像一座雕像。祭神完毕,马匹消失得无影无踪。”
“狐鬼神仙,在山庙遇见最是寻常。”宇文泰说,“你挺喜欢看志怪话本?”
“有趣。”卫昕点点头,“神里神气,老诱人的。”
宇文泰温柔地笑。
卫昕合上书,说:“邵令不想重回皇宫,我给了主意。”
“出家当女道士?”宇文泰笑着问,“你倒是好心?”
“这有什么的?”卫昕眼神流转,“刘家宗室兄弟这么多,好歹封个县主,做个女道士。毕竟她还这么年轻貌美!”
“在宫中尔虞我诈,做女道士,那些蝇营狗苟,她能驾驭的了?”宇文泰问道。
“若是有一个独立的道观,我感觉还好。”卫昕贴在宇文泰胸怀,“逾明,我们在道士这方面缺一些人呢。”
“面面俱到。”宇文泰吻着她的脸颊。
宇文泰的话语滑过卫昕的耳旁,一手护着卫昕的头,两人呼吸紧凑。
卫昕闻到他身上龙涎香的味道,他低头在卫昕的脖颈上用力地嗅着。
宇文泰眼神幽深,卫昕害羞地闭上眼睛。
雪腻酥香,衣衫尽褪。
卫昕的手指在宇文泰的肩膀上跳动着。
邵府,甘珠房间。
祝余到处检查房间有什么异样。
她检查熏香,发现点着安息香。
安息香外面红棕色,内灰白色颗粒。芳香气味,味道微微辛苦。这种香是可以治疗中风昏厥,心腹诸痛等症状。
祝余看向甘夫人,甘夫人面色苍白。
“水水水。”甘夫人说道,“我想喝水。”
“您稍后。”祝余说道,“我给你倒杯水。”
祝余走到茶壶旁边,听到甘夫人声音。
“斧声,斧声,它又来了。”甘夫人说道,“救救我。”
“我没有听到斧声啊。”祝余面色凝重,“夫人你到底怎么了?”
“你滚开。”甘珠一把推开祝余,“我明明就听到。”
“夫人,我是窦太后派来帮助你的。”祝余说道,“夫人您是不是让人下药的?”
“表姐,派你来的?”甘珠脸色平静。
“是的。”祝余递给她一杯水,“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
“啊。”甘珠说,“你们害我,害我。”
说完,她双手用尽全力,拧着祝余的脖颈,祝余喘着气。
祝余把烛台熄灭,一把扔到门上。
门外的侍女推门而入,说;“祝余姐姐,快来人,快来人!”
侍卫仆从进入房间,将甘珠和祝余分开。
祝余气喘吁吁,惊魂未定。
“祝余姐姐,受惊了。”邵海微微欠身,“我已经差人,给您预备客房。林兰,带祝余姐姐去厢房休息。”
“是。”林兰行礼如仪,“祝余姐姐,这边请。”
四月二十八日。
申时。
邵府,甘珠闺房。
甘珠一命呜呼。
全府上下痛哭不已。
张宅,书房。
“主子,方才听街上人说,甘夫人殁了。”田管家说道。
“知道了。”卫昕点头。
“这邵典,还真是克妻呢!”宇文泰阴阳怪气。
“窦太后棋差一着,派了一名婢女,前去服侍甘夫人。”卫昕眼神低垂,“甘夫人骂了窦太后好些坏话,这样窦太后只能相信她是疯魔之症。”
“不管真假,甘夫人去世。”宇文泰摊开手,“海州甘家的一部分家产,都在甘夫人手里,当作嫁妆。现在邵家是吃了嫁妆了。”
“不仅如此,当地的水军,一部分是甘家的银子贴过来的军备。”卫昕眼神妩媚,“太尉不会放过这些军备吧?”
“松山校场修得差不多,改日我带你去看看。”宇文泰拉着她的手,“大家都得空,就后日吧。”
“这甘夫人的葬礼,你是不是得和大嫂去?”卫昕问道。
“父亲的意思,就大嫂,你我三人。”宇文泰说,“还有太尉府的幕僚们。这样算不算给足邵府面子?”
“当然。”卫昕点点头,“邵府能为太尉府鞍前马后,简直就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云舒总是这么甜言蜜语。”宇文泰摸着她的脸,“梁怡回去了,上次她给了我一个荷包,我丢了。”
“这会不会太伤她?”卫昕问道。
“她自作多情。”宇文泰说,“一日到晚,整天都是纠缠不清。我实在是惹不起,在你这实在是清静。”
“她到底是为了家族。”卫昕安抚说道,“好好说,还是好言劝慰吧。”
邵府开始布置丧事。
丧事步骤繁琐。一为招魂,二为更衣,三为口含,四为入棺,五为报丧,六为灵堂,七为哭灵,八为合棺,九为下葬,十为守孝。
皇帝仁慈,给邵典和邵海放了七天的丧假。
首先招魂。
邵海披麻戴孝,摇动死者生前的衣服,并且呼唤甘夫人的名讳。
邵家人悲伤不能自已。
邵典发髻散乱,泪渍沾衣,双眼通红,说:“爱妻,玉梓啊。”
太后窦欢专门出宫,来到邵府。
窦欢已经泣不成声,伏在灵柩旁边,说:“妹妹,我的妹妹。”
邵令示意祝余向前。
“太后,不要过分伤心。”祝余宽慰说道,“太医院都尽力了。”
邵海还在摇动衣裳。
窦欢收敛神色,说:“哀家想去妹妹的房间,看看。”
“太后,病人刚刚过世,恐有邪灵作祟。”邵令眼神流转,“望太后节哀。”
“我们是表姐妹。”窦欢双眼通红,“哀家不怕什么邪灵。”
“既然如此,祝余就带太后前去查看吧。”邵令面不改色。
主仆二人来到甘珠的房间。
“你这两日,陪着甘夫人,甘夫人不是说已经好转了吗?”窦欢压低声音,“怎么会极速恶化呢?”
“回太后。夫人这几日白日还好,晚上就开始疯魔了。”祝余擦着眼泪,“不停地用手指甲抓人,您看。”
祝余向窦欢展示手臂上的划痕。
“夫人没有修建指甲,前几日夜里,幸亏我用手臂遮挡一下。”祝余哭得梨花带雨,“不然奴婢这张脸,就保不住呢!”
“她说哀家,说哀家与顾分的事情了?”窦欢皱着眉头。
“是的。”祝余抽着气息,“甘夫人说太后是个不要脸的婊子,与太常卿不清不楚。为了家族荣光,还要逼迫表妹。”
“这个贱人!”窦欢压着气息,挑着眉毛,“不过她疯魔,谁会在意一个疯子说的话语?”
“奴婢检查房间内外,香气都是安息香,能治疗睡眠的。”祝余说道,“太医都检查过了,房间没什么不妥之处。”
“哀家却觉得,这件事情,与邵家关联很深呢!”窦欢眼神流转,“罢了,哀家嫌晦气,你还是搀扶哀家前往前厅吧!”
第89章 校场
按照大周的五服细则,分为斩衰、齐衰、大功、小功、缌麻。[1]斩衰是三年。朝臣为天子,妻妾为夫君,男子或未婚女子为父亲,孙子为祖父,皆守孝三年。
齐衰是一年。服丧时手中执杖。父为母,夫为妻。不用执杖,男子为叔伯父母,兄弟,已婚女子为父母,媳妇为公婆舅姑,孙子孙女为祖父母。齐衰为三个月,是孙子孙女为曾祖父母。
大功是九个月。男子为出嫁的姊妹,姑母以及堂兄弟和未嫁的堂姊妹,女子为丈夫的祖父母兄弟姊妹,为自己的兄弟也是大功。
小功是五个月。男子为从祖祖父母,那一杆血脉关系祖祖辈。而且外祖父母,女子为丈夫的姑母姊妹,为娣妇姒妇都是五个月。
缌麻是三个月。
邵府,偏厅。
窦欢穿着一袭纤细麻衣,妆容肃穆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