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妮子招贼了。”鸨母哭泣说道,“湖神带走她了。”
“湖神?”卫昕沉吟片刻,“是湄湖吗?”
“是的。每年每逢四月底,这湖神就出来闲逛。”鸨母说,“那夜,沈公子邀请萦风相陪。大概是席间,萦风陪酒陪得急,然后就来河里吹吹风。不知怎的,就遇上贼了。”
鸨母哭得有点真情实感,卫昕估摸着,她在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她的房间在哪?”卫昕思虑片刻,“既然命案是在船舶发生的,想必这夜微居,还有些许遗物。妈妈,你能否让我拿一样,以示我的缅怀之情?”
“这......”鸨母感觉异样。
“怎么,妈妈有难处?”卫昕眼神流转,“难道这萦风姑娘有什么冤屈吗?”
“这半夜三更,她的房间经常闹鬼。”鸨母微微低头,“官府的人来过,看见萦风的房间乱七八糟的,查不了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那我能去看看吗?”卫昕再次提及。
鸨母带着卫昕上了二楼。
卫昕一面提防着,一面观察着夜微居的环境布置。
她来到萦风的房间,衣架衣柜七歪八扭,床帘窗帘被贼人撕扯得不像样子。
卫昕左顾右盼,拿出令牌,说:“我是锦衣卫经历司经历张依,麻烦您配合一下。”
“您是锦衣卫的官人。”鸨母战战兢兢,“怎么不早说?”
“本官怕您心脏受不了。”卫昕拿着戒指,“你见过萦风带过这枚戒指吗?”
“见过。”鸨母眼神发亮,“是沈适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卫昕将紫晶戒指纳入怀里,说:“你在外面守着,我一刻钟就行。”
卫昕将十两银子递给鸨母。
鸨母喜笑眉开,说:“官人可以查一盏茶功夫的。”
卫昕指着门,说:“您先出去。”
“好的。”鸨母行礼如仪,关上门。
卫昕打量着周围,房间倒是温馨。床帘和窗帘的颜色大多数是粉色的。
她打开萦风的首饰盒子,盗匪将值钱的首饰洗劫一空了。
这没什么稀奇的。
卫昕走到信盒书签处,发现零零散散的书签飘落在地,就像面片一样。
附庸风雅的。
卫昕看到一副棋盘,棋盘显现,是五子棋的残局。
五子棋的规矩,黑棋有禁手,白棋无禁手。五子连法。
卫昕眼神凝视棋盘,分别看了三次,记得棋盘的黑白子的位置。
她看向床单被褥,打开枕头,发现有一个平安符。
平安符背面刻着的是钊,正面是甘晔寺寺庙的禅语。
卫昕将平安符纳入怀里。
然后卫昕再查看飘散在地上的花笺。
花笺的对象有几个人,有甄家的,梁家的,沈家的。
卫昕感觉,这是在浑水摸鱼。
她仔细查看,这梁钊和萦风唱和的诗句略多。
萦风在花笺上写着:一张机,红尘半生意未浓,只恐情郎迟迟归。清风拂袖,桃花朵朵,不肯意难忘。
梁钊则在花笺上写着:两张机,伊人停风行万里,不肯将就为情儿。秋风萧瑟,劳燕分飞,千里寄相思。
卫昕皱着眉头,将剩下的几张机看完。
然后卫昕将花笺纳入衣袖处。
一盏茶的功夫,大概已经差不多了。
卫昕打开门,鸨母不知所踪。
她轻轻地带上门,然后穿上披风,下了楼。
暗处,一双眼睛在盯着卫昕。
第92章 鬼市
酉时。
卫昕回到张宅,隐隐约约感觉有一股赤热的视线。
在盯着她。
她进入张宅,芸香迎了上来。
“你随我来,我有东西给你。”卫昕说道。
“是。”芸香点头。
两人进入书房。
“芸香,你去日落饭店,明日让黑伯派几个脸生的汉子,先去地下钱庄。”卫昕喝着茶,“然后说我们这里有一批货,是火药和金银首饰的,请他们掌掌眼。”
“好。”芸香说道。
卫昕再次看着这枚戒指,将它放在桌面上不停地旋转。
五月初三。
盖烟带着几名仆从来到金城的湾地。
湾地区域辽阔,势力鱼龙混杂,光是地下钱庄就有几十间。鬼市和钱庄相辅相成。世家靠着地下钱庄,在鬼市里用高价倒卖或者贩卖走私违禁品,文物古玩,珍宝珍奇,还有军备武器,药物香粉。这样的话,慢慢就会以假充好,珍品外流他国或者私藏在家。钱庄的钱银源源不断,世家赚得金玉满堂。苛捐杂税的情况只会愈演愈烈。
盖烟来到沈氏地下钱庄,会宝钱庄。
钱庄的来往客人络绎不绝,掌柜姓钱,看见盖烟他们几个略为面生的,问:“您是要来存钱吗?”
“钱掌柜,我是来谈生意的。”盖烟说道,“这里不方便,我们不如私下谈谈?”
“来则,给客人们上茶,里间请。”钱掌柜说道。
钱掌柜将他们引入里间,盖烟带着仆从。
盖烟手里拿着钱庄齐盛公的钢印,以及建城梁家的票据。
“我是与你谈生意的。”盖烟喝着茶,将票据和钢印推到桌面上,“这些票据,您一定是认识的。”
仆从将金条奉上,票据上刻着的是建城梁家,齐盛公钱庄。
“原来是梁大夫的人,失敬失敬。”钱掌柜行礼如仪,“不知梁大夫有什么指示吗?您怎么称呼呢?”
“我是陈皮,我是第一次来贵地,之前都是我师傅。”盖烟说道。
钱掌柜上下打量着盖烟,穿着价值不菲,且谈话气度,惜字如金。
显然是快人快语。
“今日,我是过来存钱的。”盖烟说道,“如今我们养着织锦坊的官人,这钱不能流到官府上,但是我们现在银子不够。庄子铺子吃紧的很,只能借借贵地,毕竟你们会宝钱庄信誉良好。”
“这种事情,我还得知会上面的。”钱掌柜说道,“您稍等片刻。”
“好。”盖烟说道。
钱掌柜下了楼他们等了一刻钟,仍然不见动静。
“这是怎么回事?”仆人压低声音。
忽然,二楼的包间,黑乎乎地来了五六个大汉。
盖烟正襟危坐,不发一言。
“小兄弟面生,怎么不见过?”一个脸上有着络腮胡子的大汉问道。
“师傅闹肚子,陈四代师傅走一趟。”盖烟依然稳坐在椅子上,“沈家是拼着脸面,不要与梁家同好了吗?”
盖烟将半边元宝放在桌面上。
梁家出了太中大夫,沈家只是名面上的世家,其实就是一个绣花枕头。
“失礼了。”钱掌柜走向前,“为了谨慎起见,我们不得不这么做。请见谅。”
盖烟拂了拂袖子,表示不在意。
“既然贵府言尽于此,我们沈家定当全力而为。”钱掌柜行礼如仪。
“这枚戒指,想必沈公子是知道的。”盖烟挑着眉,“我们梁府,知道最近沈公子官司缠身,好端端的官船,让张依弄得不像样子。”
钱掌柜陪着笑脸。
“这件事情,就劳烦你们了。”盖烟趾高气扬,拿回戒指,“回去告诉你们主子,金条直接寄去樊城,甄家会有人接应的。”
“是。”钱掌柜说。
盖烟带着仆人离开会宝钱庄。
五月四日。
子时。
金城,崇文门。
夜色浓墨。
崇文门堆积乌压压的一大群人。
灯光照着他们的脸,活脱脱像一只只鬼魂。幸亏现在倒不是七月十五。
这就是传说中的鬼市。
鬼市交易有规矩:看货不问价,照货不照人。
卫昕头上戴着斗笠,穿着浅蓝道袍,外披一件浅色披风。
她来到一个摊子面前,两人没有言语,卫昕指着紫晶戒指。
店家摆了一个手势,竖起五根手指。
五万钱。
卫昕浅浅点头,然后摆了摆手。
店家没了兴趣,然后打发卫昕离开。
卫昕感觉后面有人,她继续走着。
然后来到竹林寺,停住脚步。
卫昕猛然拂袖而来,迎面就听见一阵马蹄声。
她一般用惯弓箭,现在右手只有一把薄刃。
卫昕的薄刃出手极快,左手牵着马绳。
黑衣人马鞭一拍,卫昕躲过。
她反脚一踹,用尽全力,就踢到那个人的背部。
不过卫昕感觉踢到钢板。
就这?
不对。
卫昕看见黑衣人,再次拂袖向她扑来。
戒指,他是要那枚戒指。
“戒指不在我这。”卫昕试探性说道。
“明明就在你这。张经历,不要自欺欺人。”黑衣人哑声说道。
“切。”卫昕说道,“沈适傻了吧,现在是上了贼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