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戚代松点头,“我与你去。”
宇文泰与梁怡的婚事将近。
大周婚嫁礼仪讲究三书六礼。
三书指的是订婚书、还礼书、聘礼书。六礼指的是纳采、闻名、纳吉、请期、纳彩、迎亲。[2]九月二十六日。
金城,勋国公府。
舒琳正在检查礼单,说:“我们家的聘礼丰厚,绝对不会怠慢梁家。”
“嗯。”宇文沪说,“逾明娶她,不作妻妾之分。”
“这?”舒琳说,“梁夫人?”
“嗯。”宇文沪眼神冰冷,“梁怡应该知足。她杀了人,不是我们宇文家族包庇于她,她安能有今日?”
“张依已经前往南疆敦州。”宇文沪继续说道,“若不是梁家施压,这张依去不了敦州。逾明已经很受委屈了。”
“是。”舒琳点头。
申时。
敦州,开化县。
卫昕与戚代松到处巡逻。
两人走入荒芜之地,杂草混杂,卫昕看见几只牦牛,正在吃着饲料。旁边蹲着的是饥饿的小孩,一边喂一边哭。
“你叫什么名字?”卫昕试探性问。
小孩看见卫昕两人,嘴唇紧闭,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然后就不停地磕头。
“别这样。”卫昕走过去搀扶道,“不用跪我。”
卫昕观察四周,只有这个小孩。
“我是开化县县尉张依。”卫昕指着腰牌,“我们有事需要你帮忙,能过来吗?”
小孩跟着卫昕过来。
三人躲在牛棚里。
卫昕连续几日,都要想寻找农奴,彻底了解他们的悲苦生活。但是,有些农奴总是立即关闭大门,要不就不作理会,卫昕查访几处,只有这个小孩愿意跟她过来。
牛棚里有粪便,有污水,还有一些杂草。
“你叫什么名字?”卫昕问道。
“格桑。”小孩说。
“格桑是好运的意思。”戚代松说。
“你们为什么住在牛棚里?”卫昕问道,“你们之前不是有房子的吗?”
“地主收了。”格桑说。
“你认识白玛吗?”卫昕问,“多杰的女儿。”
卫昕拿出画像,递给格桑。
卫昕看着格桑有想撕毁画像的迹象,赶忙夺回。
“你认识?”卫昕问。
“不认识。”格桑说。
“那你何必撕毁呢?”戚代松问。
“你们都是坏人。”格桑眼神充满仇恨。
“你们要害白玛。”格桑流着眼泪,手指指缝藏着污垢,“都是坏人。”
“我是来帮助你们。”卫昕说,“白玛在哪?我得救她。”
第118章 明妃
“白玛,她死了!”格桑流着眼泪,眼泪滴在干草上,形成一滩水渍。
卫昕叹气道:“是因为要当明妃吗?”
“你怎么知道?”格桑忍不住惊讶,眼泪还留在脸颊上。
“你先告诉我。”卫昕拍着他的肩膀,“你曾在甘晔寺做过洒扫,里面的环境,你应该很熟悉吧?”
“你要混进去?”格桑惊恐说道,“你听到甘晔寺的传说吗?”
“嗯。”卫昕说,“入此门者,化骨成灰。”
“那你还要去?”格桑问,“你们这些官员不是与闻辞合作的吗?要拆台吗?”
“我来敦州,除恶务尽。”卫昕眼神坚定。
“真的吗?”格桑问,“真的吗?”
“嘘——”卫昕竖着一根食指。
“我和戚县令就是为了此事而来。”卫昕说,“请你务必将详情告知于我们。”
“我们不要在牛棚。”格桑说,“我有一处荒地。我们去那谈。”
“好。”卫昕点头。
荒地。
卫昕等人来到荒地,杂草丛生,但是比牛棚要干净得多。
“坐。”格桑害羞说道。
“你自己划的地?”卫昕问。
“是。”格桑说,“这里几乎没人造访,牛棚那里人来人往的,说话不方便。”
“你很聪明。”卫昕说。
“你有什么就问吧,我知道我都会说。”格桑说,“不过得快点,一会那个大鼻又要喂牦牛,我得在那,伺候牦牛和大鼻。”
卫昕联想到,闻烁有一个鼻子,鼻子上全是脓疮,让人生厌。
“你们要交多少苛捐杂税?”卫昕开始记录。
“太多了。”格桑摇着头,“出生税,耳朵税,眼珠税,地税,牧税,山税,过路税,数不胜数,起码有上百种!”
卫昕紧紧攥着毛笔。
“明妃仅仅只是做大师的子弟吗?”卫昕问。
“不是,还要面见达官贵人。”格桑压低声音,“他们腻了的话,就得进生门。”
“化骨成灰是吧?”卫昕问。
“是的。”格桑再次痛哭起来,“我怕白玛活不到那个时候。”
“这样,入甘晔寺有什么规矩吗?”卫昕再次问道,“官差能进吗?”
“你是几品?”格桑问。
“甘晔寺还论官阶品级?”卫昕问。
“是啊。”格桑说,“五品以上的官员才能进甘晔寺。”
卫昕与戚代松相互对视一眼,叹了口气。
卫昕是九品县尉,戚代松是七品县令。
他们连进去甘晔寺的资格都不一定有!
“我得走了!”格桑急忙离开。
卫昕和戚代松骑着马回到县衙。
酉时。
县衙,正厅。
桌面上摆着两碗清汤牛肉面。
戚代松是西凌人,喜欢在面条放辣椒。
“你要不要?”戚代松将辣椒递给卫昕。
“不,我不吃辣。”卫昕说,“看来只能找陈理帮忙了,不然咋俩是混不进去,别谈救人了!”
“你别说,不是我泼你冷水,这白玛多半凶多吉少。”戚代松吃着面条。
“知道。”卫昕点头,“多杰不能白死,不然我们这个县衙的存在有什么意义?”
“世道艰难。”戚代松说,“废除农奴户籍,我看得找一人。”
“谁?”卫昕问道。
山街落日。
金城,昭成观。
宇文泰穿着墨绣云纹玄色锦袍,头戴白玉蒲纹冠,骑着马来到昭成观。
昭成观凄凉无比。
他径直走入昭成观,直奔湛坤道长的居室。
宇文泰看见四面屏风,分别是梅,兰,竹,菊。他来到梅花屏风后面,先从右边开始数,第三行,左边的第二块地砖,他用匕首将地砖撬开,发现什么都没有。然后他再从左边数,第三行,第二块地砖,用匕首撬开。
他发现一根发黑的手指,验尸报告。还有世家参与名单。
宇文泰喜出望外,打开名单的时候,发现名单每页都被泼了墨。
其心可诛!
宇文泰将用丝绸将这些物品包好,然后放入怀里,静悄悄地骑着马离开昭成观。
开化县县衙,正厅。
晚饭毕,两人喝着茶。
“韩王的女儿若朴县主,在敦州颇有美名。”戚代松喝着茶,“我们要是与她提及废除农奴籍贯,让她与世家牵线搭桥,我想她会愿意的。”
“若朴县主?”卫昕呢喃道,“我想起来了,她就是谴责昭成观虐待女道士的县主。”
“正是。”戚代松点头。
“等等。”卫昕眼神迟疑,“你怎么就认为她会施以援手,她待农奴很好吗?”
“嗯。”戚代松眼神赤热,“她有一块封地,在她那里的农奴,起码不会受到殴打,虐杀的情况。”
“我认为,还是谨慎起见。”卫昕眼神流转,“谁能保证她就不是在演戏,专门演给我们看的?”
金城,勋国公府。
正厅。
晚饭毕,舒琳与宇文沪喝着茶。
舒琳穿着酒红色蹙金蝶纹雨丝锦大袖衣,搭配浅色的对襟襦裙,梳着回心髻,搭配碧玉耳环。
宇文泰进入正厅。
“见过父亲,母亲。”宇文泰行礼如仪。
“梁家寄信过来,说婚事定在十月初六。”舒琳眉开眼笑,“我们宇文家族将梁怡接到金城,梁家在金城有一处宅子,照枝就暂住那里。”
“这是礼单,你可以看看。”舒琳说。
“孩儿一切听你们的安排。”宇文泰说。
舒琳还是将礼单递给宇文泰。
宇文泰还是象征性地扫了一眼:金城城北温泉山庄一座,百亩茶园地契,金丝楠木镂空雕花百步床,紫檀木八宝流云纹花柜等家具,黄金千两,耳坠十副,蜀锦,香云纱,绫罗各二十匹,书画古玩等,千年老山参等。
礼单足足有十多页。
宇文泰将礼单递还给舒琳。
“张依写的礼单,不过才五页。”舒琳说,“始终都是小门小户,上不得排场。”
“母亲,适可而止。”宇文泰正色说道,“梁怡进了门,我只将当她是小夫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