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怎么做?”戚代松问道。
“我毫无头绪。”卫昕说道。
“据我所知,月治人潜入南疆的人数,好像不对劲。”戚代松眼神流转,“看来,我们得早作预备。”
“如果真有那么一日,我就殉道。”卫昕看向远方,“我来敦州,就是为了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解放南疆百姓,让他们有饭吃,有田耕。若是这些我都无能为力,还不如一死。”
戚代松叹了口气,说:“死亡无法解决问题。”
“那你的意思呢?”卫昕问道。
“若是我们帮助宇文泰解放南疆,我们的愿望就可以实现。”戚代松说。
“他是世家。”卫昕不以为然。
“我是平城戚家,我们家族虽然比不上宇文泰家世显赫。”戚代松说,“不然,若朴就不会看上我了!”
卫昕无言以对。
“云舒,你的户调式政策,我拿给宇文泰看了。”戚代松说,“他想要在金城实行。”
“切。”卫昕说,“你还相信他?他把我从金城赶出来。”
“他情非得已。”戚代松苦口婆心,“不然他不会老是想接你回去。”
“你不要替他说话。”卫昕喝着茶。
“云舒。你对南疆的熟悉程度比我要深。”戚代松说,“父母已经抛弃我。我与孤儿差不离,我若是殉道......”“住嘴。”卫昕眼神通红,“你是难得的人才,你怎么能......”“让我把话说完。”戚代松说,“云舒。我知道你,你不仅是张依,也是卫昕。卫炎原是江州刺史,因为要改革南疆,让人千刀万剐,那日,行刑完毕,我特来送行,看见你收拾他的残片。你报道的那一日,我已经认出你,况且陈校和若朴县主会拿你的双重身份做文章,这是其一;若朴县主想要谋朝篡位,韩王让歌女监视宇文泰,若朴与陈理知道宇文泰为了你,没有与妻妾同房,可见用情专一,若是你出了事情,他们显然是要拿你威胁宇文泰,这是其二;南疆改革势在必行,你是江州人,在南疆生活十年,你写的农奴报告,制定的户调式制度,是切入改革之关键所在,我的思想政策,行动手段均不如你,这是其三;陈校与若朴县主想引月治人入南疆,屠杀百姓,你我势必阻止。你身上的负担如此沉重,既要为父申冤,又要解放南疆,你不能死,所有南疆百姓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虎宿卫表面是陈校的亲兵,实际上对你青睐有加。没有你,就没有他们。你若是出了事,农奴就会没有方向,他们只会盲干,因为他们的斗志在日益残暴的统治下逐渐消磨,这是其四。”
“陈校表面是扶持若朴县主成为储君。实际他若引入月治人,与宇文泰斗个你死我活。”卫昕眼神流转,“实际他有自己的心思。”
“皇帝谁不想做?”戚代松说,“谁要是顺利发动政变,改朝换代,谁就是九五之尊。”
“我们要是让若朴县主与陈校反目成仇。”卫昕说,“我们就有胜算。”
“本来,我以为顾家与陈家会不对头。”戚代松说。
“因为顾芙小姐,让陈家父子沉醉其中。”卫昕说,“顾陈梁家,只会是休戚与共。”
“我明白了。”戚代松说,“那只能在若朴处下手了。”
“是。”卫昕说,“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现在,陈校想要放弃南疆,定是要将南疆拱手让给月治人。”戚代松说,“那些百姓和官员定然不同意,他们就只能屠杀,或者用别的方法。等那时,我们就离间若朴与陈校的关系。”
“杀了陈理?”卫昕眼神冰冷。
“是。”戚代松点头。
“但是陈理的侍卫如云,除了曾谙是宇文泰的人。”卫昕面露疑惑,“我如何下手?”
“你是小狐狸,你自己想。”戚代松说,“陈理看上你的皮相,他肯定不舍得将你交到监狱。”
“好。”卫昕说道,“若要逃出敦州,去金城还是西凌平城都很危险。”
“去盏城如何?”戚代松提议道。
“不行。司马错与张佳的关系漂浮不定,不一定施手救我。”卫昕眼神流转,“康城。”
“那是沈家的地盘,你可认识沈家的人?”戚代松问道。
“认识。”卫昕说,“过命的交情。”
戚代松的思绪恢复过来。
“张依会去哪?”若朴攥着他的肩膀。
她的脸颊让蝎子咬的红肿疼痛,渗有血丝。
“你觉得呢?”戚代松问。
辰时。
天光明媚。
卫昕路过一处树林,换好衣服,贴好面皮,面皮既薄有透气。
千乘关。
卫昕来到千乘关,城墙上贴满捉拿张依的告示。卫昕与一些百姓一块去凑凑热闹。
“捉了张县尉,还能获得三十两黄金。”一个女子抱着孩子说道。
“张县尉制定废除农奴户籍,还要将地分给我们。”一个男子说道,“我们要是将她交给官府,太没良心了。”
“但是黄金三十两!”一个小孩说。
“拿了钱,你得有命花!”一个老人说道。
卫昕与一些百姓散去。
她跟在几名百姓后面,士兵搜查很严,仔细辨别模样。
卫昕一袭草绿色直裾,梳着简单的发饰,戴着面纱。
“站住,你叫什么名字?”兵士上下打量着卫昕。
“明庶,张依不会这么容易就逃脱的了。”若朴表情狰狞,“她是出了敦州城,但是现在满城都是她的告示。”
“无所谓了。”戚代松说,他的衣袖里系着刀片。
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1]戚代松眼神赤热,南疆总会得到解放。他却看不见那一日了。
黑夜即将过去,太阳会照耀南疆。
戚代松趁着若朴说话的间隙,将刀片吞入喉咙。
第132章 恩人
戚代松吐着血,口齿不清。
若朴看着戚代松自戕的情景,泪流满面。
“明庶,吐出来。”若朴攥着他的肩膀,“把刀片吐出来。来人,戚代松自戕,快来人!”
戚代松瞳孔开始发散,眼神飘忽不定。
几名狱卒急忙将戚代松带离水牢,来到旁边的茅草堆。
一名医馆紧急救治戚代松。
卫昕恭恭敬敬地将照身贴递给士兵。
“将面纱摘掉。”士兵迫不及待。
卫昕缓缓将面纱摘掉,露出一张脸。
几名守关士兵强忍笑意,将卫昕的脸颊与照身贴比对。
照身贴写着:乔真,女,青龙一年,西凌平城人,歌姬,年方二十三。
卫昕的眉毛一高一低,而且粗黑。她的肤色黑黄,左脸还有些斑点。几位士兵粗略地对照她与照身贴的模样。
“把你的通行证拿出来。”一个高瘦士兵烦躁地说。
卫昕双手奉上通行证以及船票。
“你是去往康城当歌姬?”高瘦士兵说,“你既然会唱曲,高低唱两句吧。”
卫昕左右盘算,现在全城都在通缉她,不会如此顺利蒙混过关。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1]”卫昕清着嗓子,歌声婉转,“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2]”卫昕还想继续唱。
“行了,模样这么丑,唱歌这么好听。”一个身材略为肥胖的士兵说,“下去吧,这张脸真难看。”
卫昕行礼如仪,然后重新戴上面纱,将照身贴与通行证放回包袱里。
“刀片划破他的舌头,戚县令含着血,刀片已经到喉咙。”医官唉声叹气,“老夫无能为力。”
戚代松瞪大眼睛,口齿张开,还漫着血。
陈庄。
“你怎么回事?”陈校一脚踹向胡知,“戚代松的手袖里怎么会有刀片?”
“是下官失职。下官派衙役将他全身上下都搜查过了。”胡知说道。
“确定吗?”陈校问道。
“千真万确,如果您不信,我一头撞死在这墙壁上。”胡知跪着说道。
“若朴,这个贱人。是她干的。”陈校说,“我以前让戚代松去杀若朴,戚代松没有下狠手。这次反倒让若朴反杀。”
“大帅,我们全城搜索,还是没有找到张依。”胡知说,“我们已经严查去往金城,还有西凌各城的船票,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你们将戚代松的尸体放在码头旁。”陈校阴森森一笑,“我要看看张依会不会忍心让她的同僚暴尸码头!”
“下官这就去安排。”胡知说。
卫昕跟着其他百姓接受士兵第二轮检查。一个戴着纶巾的男子在卫昕前面。他鬼鬼祟祟地,左顾右盼,卫昕看着他沉甸甸的包裹。
黄金!
“你怎么眼神闪烁?张依是不是与你有关联?”一个士兵说,“捉走,一会交给胡知大人。”
一个戴着纶巾的男子跪地求饶,说:“冤枉啊!大爷,我这里有黄金,大爷,分给你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