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泰看着照身贴,点点头,说:“传阅下去。”
朝臣们轮流传阅照身贴,然后送还给宇文泰。
“如何?”宇文泰挑着眉。
“这照身贴的画像与名字,却是张依无虞。”张琛说道。
“你们呢?”宇文泰看向朝臣。
“左仆射所说的,皆是微臣等的想法。”朝臣们异口同声。
“陛下,秦公。”梁岩垂死挣扎,“这个照身贴有可能是造假。”
“梁岩。”徐昉走向前,“我们户部制造的户籍是独一无二,我们还登名造册。难不成,户部人人都与张依关系匪浅,暗中襄助吗?你说得我们户部,个个都是酒囊饭袋。你们梁家,不知贪了大周国库和织锦坊多少钱?”
“就是。”官纾和柳涔附和道。
梁岩察觉玩火自焚,不再言语。
午时。
光禄寺的珍馐署负责膳食。珍馐署令以及两名珍馐署丞忙得热火朝天,这菜单足足写了几十份。因为宇文泰是临时起意,谁也没有想到大臣们会在宣德殿用餐。他们急忙制定菜单,皇帝和秦公没有要求膳食不一样,他们只能上一些中规中矩的菜肴,这样尽可能照顾到一品到九品官员的心思。
他们绞尽脑汁想着菜单。官员的桌面上摆着单笼金乳酥,乳酿鱼,羊皮花丝,姜醋鸡,狮子头,大麦粥。
杜文,甄士,白承约,还有韦汾回来复命。
“见过陛下,见过秦公。”
“如何了?”宇文泰单刀直入。
“陛下,秦公。”杜文正色说道,“经过御史台与金吾卫搜查,我们查得白叙诗与潘顺的的谋反书信,以及诬陷张依身份的传单。”
金吾卫士兵将一口大箱子搬进来,杜文撕了封条,说:“这些都是关于白叙诗与潘顺的来往书信,微臣粗略看看,有对陛下和秦公政策不满的信件。”
“大胆白叙诗。”宇文泰拍着御桌,“竟然与潘顺暗中勾结,图谋不轨,还要诬陷张依。”
白叙诗大汗淋漓,一口气憋不上来,就晕倒在地。
“梁岩。”宇文泰眼神冰冷,“事到如今,你有什么话说?”
“秦公。”白承约趁火打劫,“梁岩唆使贼人,在敦州行刺张依;他还贿赂我,要白家与他合作,坐实张依身份造假。”
“为何?”张琛不解问道。
“因为梁夫人在秦公府不受秦公宠爱。”白承约直截了当,“他怕张依生的一男半女,抢他侄女的幸福。”
朝臣议论纷纷。
贺休就坐在蒋时雨旁边。
“化之。”贺休喝着大麦粥,“我看你这次应该能高升啊!”
“太朴兄。”蒋时雨喝着茶,“别打趣我了。你看看大理寺卿,朝臣们都在吃饭,他还跪在那呢。”
“秦公对张夫人,那是一往情深。”贺休说,“张夫人批阅奏章,你说这是多大的权力!”
“那么依你看。”贺休继续说道,“秦公会如何处理?”
“秦公是当世人杰!”蒋时雨说,“我们是下属,如何能揣测秦公之意呢?”
“失言。”贺休拍着自己的嘴,“酒后失言。”
两人拿着酒杯,又碰了碰杯。
长信宫。
卫昕与阴绶正在吃着午饭。
阴绶看着卫昕,卫昕的手腕有着红痕。
“张妹妹。”阴绶正色说道,“宣德殿传来消息,大理寺卿梁岩说你身份造假。”
“太后。”卫昕说道,“这种无稽之谈,我遇过两次。”
“是了。”阴绶点点头,“妹妹是有福之人,遇到秦公这样的郎君。”
“太后比我有福。”卫昕接下话头,“您可以在深宫颐养天年,秦公与我,还得为大周鞍前马后。”
“各有各的难处。”隐绶叹了口气,“哀家虽是皇帝养母,这孩子却不与我亲近。”
午饭毕,丫鬟鱼贯而入,撤走残羹剩饭。
卫昕与阴绶回到正厅,喝着茶。
“受人挑唆罢了。”卫昕吹着茶沫。
“诸位公卿。”秦公宇文泰眼神锐利,“今日,大理寺卿梁岩与江州司马白叙诗诬告张依为罪臣之女。梁岩涉嫌反坐之罪且贿赂;白叙诗涉嫌反坐之罪且谋反,中伤皇帝与吾,言语之间似有忤逆犯上。先将此二人押往御史台,细细审理。”
“杜文。”宇文泰说,“韦汾。你们二人派人将梁岩与白叙诗押入御史台监牢。”
“是。”杜文与韦汾出列,领命而去。
金吾卫将士将晕倒的白叙诗拖走,御史台狱卒给梁岩戴上镣铐。
“陛下。臣冤枉!”梁岩声音凄厉,“宇文泰,你丧心病狂,包庇罪臣之女,让大周法度失常!”
狱卒及金吾卫士兵将梁岩拖拽出去。朝臣皆低下头,充耳不闻。
“白承约,蒋时雨。”宇文泰说,“你们两人随校事府副史进校事府录笔录,然后进御史台录笔录。”
“遵旨。”白承约与蒋时雨领命而去。
张琛微微退后几步,说:“微臣遵旨。”
“散朝。”宇文泰宣布,然后离开。
朝臣们跪下,行礼如仪。
“恭送陛下,恭送秦公。”朝臣们异口同声。
下了朝,邵典父子走在官道上。
“云川。”邵典看向邵海,“你查得白承约什么身份?”
“舞姬之子。”邵海说道。
“这白承约大义灭亲,是否他们父子二人做戏?”邵典眼神暗淡。
“孩儿倒觉得不是。”邵海说,“白承约临阵倒戈,这白叙诗始料未及。”
“父子相疑。”邵典说,“这种走势也未尝不可!”
“云川。”邵典叹了口气,“你维护张夫人之心,未免太过明显。”
“父亲。”邵海正色说道,“云舒对你我有搭救之恩,还有姐姐。要不是她,我们邵家未必可以安稳度日。”
“话是这么说。”邵典点点头,“你现在有妻子,要学会收收心。”
“是。”邵海说。
宇文泰大步流星进入长信宫。
“太后。”宇文泰行了礼,看向张依,“我是来接内子回去的。”
“秦公请便。”阴绶笑容温柔。
“臣妇告退。”卫昕行了礼。
卫昕与宇文泰上了马车。
“云舒。”宇文泰看见卫昕手腕通红,“这是怎么回事?”
“梁岩差人给我戴上锁链。”卫昕劝慰道,“大理寺吏员奉命行事。幸亏陈庭来了,不然我还得受罪。”
“梁岩与白叙诗进入御史台。”宇文泰拉着卫昕,坐在他的腿上,“以后不会有人议论你的身份。”
“你今日,将我的照身贴,给朝臣阅览。”卫昕眼神妩媚,“就是为了敲打她们,不要拿我的身份作文章。”
宇文泰并没有用言语,警告朝臣。有些事情,你说也没用,有人会听吗?还是会有人铤而走险。
杀鸡儆猴,以示正听。只有亲见,印象才会深刻。
“张夫人。”宇文泰抚摸她的脸颊,“你打算怎么谢我?”
这话说得极致温柔,极致挑逗。宇文泰的眼神赤热又深情,语调又些许流氓,卫昕想下去,宇文泰又将她托高。
“我,我没想好。”卫昕眼神羞怯。
“是么?”宇文泰摩挲着她的唇,“这么些年,你的情窍是不是还未开?”
“啊?”卫昕眼神懵懂。
宇文泰吻着她,迷迭香味萦绕其中。
卫昕揉着他的官服,手指游走,似乎想将他扯开,又要将他拉近自己。
马车停止。
“主公。”余白不带感情,“我们到秦公府。”
卫昕唇色红润,她整理好衣服。
仆人在马车旁边放了阶梯,卫昕下着台阶,宇文泰很有风度地抬着左手。
卫昕环着他的手。
他们一入秦公府,管家就跑过来,行了礼,说:“主公,梁夫人在正厅跪着呢!舒夫人她们劝都劝不住!”
第172章 算账
卫昕与宇文泰快速对视一眼。
宇文泰说:“你与梁怡说,就说是我说的。她要做戏回院子去。秦公府有规矩,她好歹是个夫人,像什么话!”
“是。”管家领命而去。
卫昕院子,正厅。
丫鬟们沏好茶,然后关上殿门。
“我想休了梁怡。”宇文泰言简意赅。
“是否太过仓促?”卫昕柔声道。
“仓促?”宇文泰在正厅踱来踱去,“我一直就想休了她。”
“梁岩的罪名尚未确定。”卫昕吹着茶沫,“梁家是败落。若是梁岩罪名确凿,按照反坐之罪,要么贬谪,要么流放。”
“若是还有谋反呢?”宇文泰眼神冰冷。
卫昕笑而不语。
六月初五。
丫鬟奴仆正在打扫卫生。张宅先前让大理寺搜查,弄得张宅一片混乱。宇文泰让御史台出面,说前任大理寺卿梁岩,不经宝运皇帝,秦公府,以及尚书省,中书省,门下省的批令,擅自派人搜查卫昕的宅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