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近两年来，树木资源开发过多。”甄寂沉痛说道，“树木稀少，黄沙漫天。如果我们将余粮悉数交出，那若是我们遇到同样的事情，谁又会施以援助呢？”
“西凌家族同声同气。”卫昕正色说道，“家族荣辱兴衰与共。北朔家族相继倒台，难道他们还不够团结吗？如今北朔正值雪灾，我在杏州呆了几日，世家羸弱，商人重利，这样北朔就如同一盘散沙。”
“难不成甄老爷想等到这种时刻吗？”卫昕问道。
“我们把粮食交给北朔，北朔就会如约奉还吗？”甄寂反问说道。
“大周分为四大部落。西凌，东闵，北朔，南疆。”卫昕正色说道，“北朔的自耕地有限，加上雪灾，只会寸步难行。刺史府从上到下，四个粮仓都让刺史府的人掏空，拿去养小妾，喝花酒。北朔的百姓死的死，伤的伤。我们这些官员去了，百姓都是拿着怀疑的眼神看待我们。”
“但是如果，西凌世家和商人团结一心，愿意捐物捐粮。”卫昕看向远方，“万一，西凌遇到同样的情况，北朔的灾民肯定会携带粮食，出力资助西凌。”
“穷乡僻壤，拿什么资助？”孔辉问道。
“人。”卫昕笑脸盈盈，“维修水坝，维修房屋。”
孔辉和甄寂默不作声。
“赈灾，是要稳定民心。”卫昕正色说道，“如果只是放眼于现在，那是毫无意义的；谁又能保证西凌一直如此顺风顺水呢?”“锁峰兄，你看？”宇文泰试探性问道。
“行。我们樊城甄家，愿意捐赠五百斛。”甄寂说道。
卫昕和宇文泰对视一眼。
“司马家给了回复，他们愿意捐赠四百斛粮食。”宇文泰笑脸相迎。
“建城梁家是我母亲的母家。”甄寂眼神流转，“我已经差人写信，将信送往建城了。”
“梁夫人身子可好些了？”宇文泰问道。
“你说舅母吗？”甄寂眼神诚恳，“她现在吃了些药，好些了。表妹倒是经常念叨你。”
卫昕知道甄寂的表妹是梁怡。
“是吗？”宇文泰喝着茶说道。
“逾明，永城李家如何了？”卫昕问道。
“我已经给李湖写了信。”孔辉认真说道，“他说跟随四大家族，会捐四百斛粮食。”
“倒是我多虑了。”卫昕粲然一笑。
“这批粮食，锁峰兄和鸾渚兄要派诚实可靠的人，运送粮食。”宇文泰叮嘱说道。
“行。”孔辉说道，“我们先用早膳吧。”
卫昕和宇文泰吃完早膳，就离开了。
相别在即。
“鸾渚兄，请不要难为曼娘。”宇文泰正色说道，“是我拒绝她的。”
“逾明，以后表妹梁怡嫁过来，张依不会容不下她吧？”甄寂担忧说道。
“此事，我会与父亲，还有梁夫人说明情况的。”宇文泰眼神深远。
“逾明，你是要逐鹿天下的。”甄寂说，“张依是个人才。昨晚她竟然，说得曼娘梨花带雨的，这性子，还真是厉害呢。”
“锁峰兄，此言差矣。云舒是个温柔动人的女子，并且才情智谋远胜于别的女子。”宇文泰纠正说道。
第70章 庚帖
卫昕和宇文泰坐上马车，离开西凌樊城。
“逾明，甄寂的表妹是梁怡吗？”卫昕问道。
“是。”宇文泰点头。
“你和她的婚事，你打算怎么办？”卫昕进入主题。
“我没打算迎娶她。”宇文泰眼神流转，“你才是我的夫人。”
“我认为，大司马是不会同意的。”卫昕语气冰冷，“这次西凌之行，我看出世家的弊端。”
宇文泰看向卫昕。
“你们世家相互联姻，让世家子弟进入朝堂，在文化，经济，军事进行垄断。”卫昕看向远方，“久而久之，皇帝会受其蒙蔽，加上世家因为在乎自家利益，聚集一起就会形成朋党，然后演变成党争。”
“你有什么更好的建议？”宇文泰耐心地问。
“撤世家。”卫昕单刀直入。
“让寒门打败世家？”宇文泰不以为然，“寒门就会成为新的世家。”
“为何不试试依靠人民？”卫昕眼神温柔。
“他们大字不识，如何能依靠呢？”宇文泰疑惑地问。
“逾明。你是如何看待这次北朔雪灾的？”卫昕问。
“实话实说，这次是地方政府的问题，官商勾结。”宇文泰说道。
“官商勾结，是因为他们没有把百姓放在眼里。”卫昕娓娓道来，“前朝，我记得是以法治国。正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管是买卖女子案，还是杨家侵地案，还是现在的北朔雪灾，世家只是把百姓置于火炉之中。”
“蠹众而木折，隙大而墙坏。[1]”卫昕继续说道，“北朔出现的问题，同样会在南疆，东闵，西凌出现如此的问题。世家在想，我救这些百姓，我能获得什么呢？维修堤坝，抢修房屋。不管是对外征伐，修筑城邑，兴修水利。哪一样不是百姓去做的呢？”
宇文泰沉默不语。
“逾明，若是外敌入侵，世家和商人只会卷款而逃！”卫昕眼神妩媚，“百姓依靠国家，但是前朝历代，却没有珍惜百姓。”
“我明白你的意思。”宇文泰说道，“你是要用百姓，撤离世家。你想要百姓获得与世家平等的权利？”
卫昕点头。
“这怎么可能？”宇文泰看向远方，“这就是你想回到南疆，鼓动农奴，冲破世家枷锁？”
“是的。”卫昕眼神明亮，“是的，只有百姓才能制约世家。因为他们从来就不平等。”
“行。”宇文泰说道，“这次北朔雪灾很快就过去，我们现在就回京。”
“嗯？”卫昕皱着眉头，“粮食怎么办？甄寂就一定靠谱吗？”
“此事我已经交给季风处理了。”宇文泰拉着卫昕的手，“现在赈灾事情基本完结，你的手不能再拖了！”
卫昕微微一笑。
金城。
皇宫，惜然居。
充依阴绶正在看着书。
不一会儿，太监肃喜走进宫内，说：“充依娘娘，陛下有旨。”
阴绶优雅地跪在地上，说：“臣妾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充依阴绶，庄静聪慧，勤勉柔顺，性行温良，行肃恭之仪。”太监肃喜继续说道，“着即册封为美人，钦此。”
“臣妾领旨谢恩。”阴绶温柔说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恭喜阴美人。”太监肃喜说道。
“书瑶。”阴绶叫道。
书瑶将十两银子递给太监肃喜。
“多谢美人。”太监肃喜说道，“奴才告退。”
“恭喜娘娘，晋封为美人。”书瑶说道。
阴绶得意地笑。
未时。
校事府，前厅。
程华，郭济，练宥坐在椅子上，喝着茶。
“林达这次胆大包天。”宇文沪开口说道，“居然让官兵扮盗行窃，真是令人震惊！”
“主公。张依假扮大龙饭店掌柜，林达早已知晓。”郭济眼神流转，“这就落到，先下手为强的问题了。”
“是啊。”宇文沪点点头，“谁知张依再次派人假扮安庆，使其狗急跳墙。”
“主公，北朔杏州校事已经将雪灾的始末，差得一清二楚了。”郭济说道。
郭济兼任校事府正五品佥事。
“讲吧。”宇文沪眼神低垂。
“主公。雪灾最为严重的是杏州和河州。”郭济开口说道，“在这次雪灾，杏州刺史林达只要开仓放粮，还有在山庄是设置障碍物，防止雪崩，这样房屋便不会倒塌。”
“可是，林达没有这么做。”郭济气愤说道，“暴雪冲天，房屋倒塌。他把控钥匙，将粮仓与商人摊分。商人捐钱，是要捐给北朔和南疆节度使。”
“因为他想让雪灾更为严重，死更多的人。”中书省从八品上右拾遗程华说道。
“林达涉及的人命案，大多数是东闵过来谈生意的商人。”郭济娓娓道来，“这些商人都会无缘无故遭到绑架，家属交了赎金之后，受害人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样看来，北朔这地方是真的黑。”宇文沪感叹说道，“只手遮天。”
“主公说的极是。”郭济沉吟片刻，“我却在北朔看到一种崭新的价值。”
几个谋士和宇文沪纷纷看向郭济。
“斐然，这样的地方能有什么价值？”御史台正八品上监察御史练宥摇着头，“明日我就要前往监察杏州，这些人蝇营狗苟，能有什么很大的价值？”
“述安，你猜对一半。”郭济眼神流转，“我说的人不是指商人和官员。”
“百姓？”程华说道。
郭济点点头。
“诸位。北朔为什么人心涣散，大多数是官府与商人轮番逼迫所致。”郭济正色说道，“依在下之见，北朔的百姓吃的苦，那是环境和人为造成的苦。若是要发展北朔，这气候问题我们是不能改变，但是北朔的人心我们尽可笼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