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有些不坚定了,他是否真的能在这里抗过这三个月?
短暂的午休过后,他们就算是被关禁闭刚放出来,也要去上工。
白傅一拐一瘸地走到沈靳身边,说:“沈同志,你以后有什么困难,我能帮的一定会竭尽所能的帮你!”
原本只以为是个莽夫,但经过前几天的事后,白傅改观了,心里也充满感激。
沈靳有气无力的说:“你能从这里出去后,再说报答我的事吧。”
这些读书人过几年肯定能平反,打好交情,确实也是人脉。
只是沈靳这会提不起打交道的劲。
这时,有民兵跑了过来:“夏向东,有家属来看望你了。”
沈靳原本黯淡没了光彩的眼睛,听到这话,好像一瞬间有了亮光。
随着民兵到了探望室,就看到了里头的一大两小。
苏窈听到开门声,转头看去,看到沈靳的时候,都有些不敢认。
她忽然就红了眼:“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夏苗像小炮弹一样,猛地就朝着她爹扑了过去:“爹!”
沈靳蹲下来接住了苗丫,说:“爹身上臭。”
苗丫不管,直接就埋到了她爹的怀里,声音也闷闷的:“爹不臭。”
沈靳把她抱了起来,看向了苏窈,忽然笑了:“你漂亮了。”
白了很多,也长了肉。
要说刚穿来那会,一米六多的个子,但不到八十斤,现在看着有九十来斤了。
看来她有好好的照顾自己。
沈靳的视线定定地落在她的脸上,眉眼,鼻梁,嘴唇。
他似乎看到了一点她上一世的影子。
沈靳转头和民兵说:“我可以单独和我媳妇待一会吗?”
民兵得过沈靳的好处,一张烟票。
他点了点头,说:“探视时间只有半个小时,别超过了。”
沈靳抱着夏苗进了屋子,民兵就给他们关上了屋子,在外头守着。
沈靳把夏苗放了下来,走到苏窈面前,
苏窈看着他的脸,忽然惊道:“怎么又青……”
话还没说话,沈靳就抱住了她,把头搭在了她的肩上,低声说:“让我抱一会,也让我靠一会。”
他的声音充满了疲惫。
苏窈没动,甚至是抱住了他,轻轻在他的后背拍着,一如他们分别那天,只不过是反了过来。
后背传来轻轻柔柔的力道,似乎真的能安抚情绪。沈靳不自觉地,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很轻很轻地在苏窈耳边唤了声:“阿窈。”
苏窈眼泪绷不住了,一瞬间涌上来,却憋着没让它落下来。
她隐约听出来了,这声“阿窈”里头似乎带了一点别的感情。
可她现在这会不想深究。
就这么静静地拥抱着,没有任何的话语。
过了好几分钟,被苏窈放在被子上头夏禾咿呀了几声,才把他们喊回了神。
苏窈后退了两步,抬起手,手指碰了碰他的脸:“那些人又欺负你了?”
沈靳这会恢复了精气神,笑了笑:“倒不是别人欺负了我,是同宿舍的人被欺负了,就见义勇为了。”
苏窈一听,仰头把眼泪倒回去,说:“你别逞强,能避则避,先紧着自己才是最要紧的。”
“爹,抱。”苗丫见爹娘分开了,张开双手,还要抱。
沈靳把她抱了起来,转头看了眼夏禾,说:“他长个头了。”
苏窈的眼泪没憋回去,只能用手擦去了,说:“是胖了点,我抱着可吃劲了。”
沈靳空出了一只手,戳了戳小家伙的脸。
长肉了就是不一样,都能戳出一个小窝了。
夏禾睁着明亮的大眼懵懵然地看着他,似乎不认识了。
夏苗说:“弟弟会喝粥了呢,所以长肉了。”
苏窈转头看向沈靳凹进去的脸,说:“我给你带了鸡蛋,还有馒头和两坛子酱,你多吃一点。”
“你别全给我带来了,你也留一点自己吃。”
沈靳全是这几天给饿瘦的,不巧她就来了。
苏窈:“我都长肉了,你觉得我有亏待自己吗?”
沈靳抬眼再次仔仔细细地盯着她看:“还是不够。”
苏窈白了他一眼:“我们才分开二十天,我还能一口吃成胖子不成?”
沈靳:“胖点好。”
苏窈可不想和他浪费时间说胖点瘦点的话题,她走到他身边,凑到他耳边:“我和你说,我现在给霍老采药挣点小钱,所以你不用担心我。”
温热微湿的气息落在耳廓的皮肤上,像羽毛扫过,有些痒,有些撩人。
沈靳不自觉手握成了拳头,喉间上下一滚动,似吞咽。
苏窈说了之后,才离开他耳边,也没注意他的表情,继续说:“我给你带了止血药,狗皮膏药,还有药酒,对了,还有一件毛衣。”
她上下看了他一眼,说:“我不知道你瘦了这么多,还是按照你先前的身形织的。”
沈靳暗暗呼了一口气,不动声色的稳定心神,说:“也不是只穿这一季,以后还能继续穿,肯定要做大一点。”
说到毛衣,沈靳看了眼她那被冷风吹得冷白冷白的脸,微微皱眉:“你的毛衣是不是还没织?”
苏窈:“我的不急。”
沈靳上手拉住了她的手,把她的手包裹在了掌心重。
忽然这么亲昵,苏窈心头忽然一跳。
沈靳:“手怎么这么冷?”
苏窈愣了一下,才应:“骑了一个小时自行车,肯定是冰的。”
说着,她也感觉到了沈靳手上厚厚的茧子。
苏窈收起了那点奇奇怪怪的感觉,说:“我还给你带了两个蛤蜊油,是给你用来抹脸摸手的,别三个月出去后,一下子老了七岁。”
沈靳听到她前半段话,正想拒绝,但听到后边,却是默默地闭上了嘴。
七岁,正好是他们上一辈子的年龄差距。
她是在点他,再不保养就会老成上一辈子那样了吗?
第66章 第 66 章 过日子
相处的时间总是短暂的。
苏窈感觉和沈靳才说了一小会话,外边的民兵就开始提醒了。
“还有五分钟,有什么要说的抓紧时间说。”
苏窈心里难过,看着沈靳长呼了一口气,说:“你好好的,我们仨都等着你回来。”
叮嘱时,她又仔细瞧了眼他脸上的青紫:“还有,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别打架。”
沈靳:“应该不会了。”
该解决的刺头也解决了,除非那几个人的报复心强过一而再地被挨打,同时也不怕关禁闭。
就沈靳被关了三天的禁闭,他宁愿二十四小时干活,也不想再被关进去了。
劳动改造是累及身体,关禁闭是精神折磨。
而经过二十天的观察,那几个二流子是坏,但也不是那种连命都不要,只知道逞凶斗恶的恶徒。
时间到了,屋子的门也被打开了。
民兵道:“时间到了,得回去了。”
苏窈把沈靳送出了屋外,看着他进农场。
沈靳进去前停下,半转身扭头看向苏窈。
苏窈见他看了过来,举起手朝着他摆手。
沈靳笑了笑,才转身走了。
原本身心皆疲的沈靳,到里地里,却好似浑身都是劲。
晚上,沈靳去领了苏窈给他送来的东西。
回到宿舍,蒋仁盯着他说:“夏同志白天的时候还一副无精打采的摸样,这会咋感觉如沐春风,是不是遇上了啥好事。”
另一边,浑身酸痛,脸色苍白的白傅也看向了沈靳,难得接了话:“今天夏同志家属来了。”
蒋仁一听,顿时羡慕了起来:“真好,还能见到家里人。我被抓后,我家里人都没敢多和我联系,生怕被牵连。”
蒋仁话多,沈靳从他平时的一些只言片语中,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
蒋仁家境挺好的,家里给安排了工作,只要高中一毕业就上岗。
但就是因为这样,被嫉妒他的同学给举报了,举报他收藏了国外的小说。
这宿舍里,有人是因为得罪了红小将进来的。有的是投机倒把。有的则是留过洋,被人故意针对了。更有的是家里连累的。
他们判得最轻的都有三年,最长的是八年,留洋回来的白傅,就是八年。
他们都是外地的,就沈靳一个本地人。
蒋仁问:“是家里谁来探你了?”
沈靳脸上的冷漠消散了很多,应:“媳妇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