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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难哄,那不哄了_二十天明【完结】(29)

  陈怀衡听后,也明白了太医的意思,他无言片刻,而后沉声道:“那便开些降火的药。”

  太医听到陈怀衡这番话不禁揣摩了起来......

  陈怀衡至今没有娶妻立后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可大户人家里头的公子身边都有些通房纾解欲。望,皇帝便是收几个宫女又何妨?他也不敢太去揣摩皇帝心中所想,不敢再去多想耽搁,立马应下了他的话,只最后还是提醒了他道:“陛下,这些药还是少用些好。”

  有需求就抒发出来了啊,憋着做什么,压多了自然是不好。

  太医離开前,陈怀衡又敲打了他一番:“今日的事......”

  太医明白,马上道:“天气骤凉,陛下身上有些不爽利,便唤臣过来把脉。”

  不管是给宫女看病,又还是陈怀衡“问诊”一事,这都不大适合叫旁人知道,他自然是要把嘴闭牢了。

  太医离开了这里,殿内便没了人声,只有稀稀疏疏的雨声从殿外传来。

  待过了一会之后,卿云便端着药从外头进来。

  她进了寝殿,妙珠正躺在里间的贵妃榻上。

  这里是比值房那边好上百倍,内饰奢华,宽敞大气。

  卿云没敢拿陈怀衡的寝被盖到她的身上,妙珠的身上只裹着一张从值房带来的薄毯,露出的那张脸红得不寻常。

  她仍旧在一个劲地说着冷和疼。

  卿云拍着她的脸,妙珠睁得开眼,却认不出眼前的人是谁了。

  卿云用勺子喂她喝着药,可怎么都喂不进去,喂一半漏一半。

  她就像是哄着孩子一样哄着妙珠:“妙珠,听话啊,不闹了,乖点喝药。”

  她怕惊动了外面的陈怀衡,小声哄着她。

  可这么小的声音,妙珠压根就听不见。

  卿云看她喝不进去药,急得汗都要跟着出来了。

  妙珠,你得听话喝药,不喝进去的话,脑子得跟着烧坏掉了。

  脑子若是坏了,那到时候是真要没命了啊。

  卿云着急得不行,恍惚间见到一道明黄的衣角出现在视线之中,转过去看,就见陈怀衡不知是什么时候进来了。

  他阴恻恻地站在一边,唬人一跳。

  卿云想说什么,就听陈怀衡道:“把人扶起来。”

  卿云听他的话,也不敢耽搁,放下了药碗,将妙珠从榻上扶起了身。

  陈怀衡端起了案几上的碗,直接用手捏开了妙珠的下颌,将她的脑袋微微仰起,顺着就将药灌了进去。

  妙珠喝不下,刚想吐,一把被陈怀衡捏住了嘴巴,压根就没吐出来的机会,几次三番过去,或许妙珠也意识到了后者那个强势的人不是卿云,不敢和他拗脾气,一碗药竟就这样一点点灌进了肚子里头。

  喂完了药后,卿云将人放回了榻上,为妙珠擦着嘴角溢出的汤药。弄完了这些,她再看向一旁的陈怀衡,见他没有出去的意思,便心照不宣地先行离开。

  药还没能起效,妙珠还是觉着身上冷得厉害。

  陈怀衡听她也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些什么,俯身凑了过去细听。

  “娘好冷好疼啊......”

  她是真的太冷了太痛了,以至于一直低喃着这些话。

  陈怀衡凑近后听清了她的话。

  他伸出手背触了一下她的脸,滚烫异常,往脖颈那里贴了贴,也是烫的。

  果真是烧糊涂了。

  许是她的哀求太过可怜,陈怀衡竟还真的发了善心。

  他起身从榻上拿了床寝被过来,盖到了妙珠的身上。

  他把被子给她掖得严严实实,嘴巴都给盖上,就露出个呼吸的鼻子。

  “小蠢货,现在舒服了吧。”

  妙珠整个人红扑扑的,好歹是没哼唧着冷了,可还是一直说着疼。

  疼?到底是在疼什么呢?

  陈怀衡是真觉着她烧糊涂了,又没人打她,没人掐她,没人在欺负她。

  究竟是为什么要一直喊疼呢。

  别是故意在说昨日的事情,他分明还什么都没罚她。

  陈怀衡俯身观察她的神情,却不知怎地伸手捏上了她的脸,把那脸颊上的嫩肉揪得老长,他道:“你别叫朕发现你是在装病.......”

  “疼啊......疼。娘,以后别打我了行吗。”

  “我不脏啊。不脏的。”

  母亲总是说她身上留着的血也是脏的,她平日不痴傻的时候,就时常会发疯病,发了疯病,就扯着妙珠打。

  她说,你哭,你快哭,把身上的脏东西哭出来就干净了。

  妙珠没办法,哭出来了,就不用挨打了。

  可是妙珠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她是脏的呢?

  为什么她生下来就是这样肮脏和卑贱呢?

  她那痛苦的声音就那样直愣愣地撞进了陈怀衡的耳中。

  她喊着娘,陈怀衡才忽地想起,原来妙珠也和别人一样,该是有母亲的。

  这话说起也有些好笑,这世上的人都是打从娘胎里头出来的,既是人,怎么又可能没有母亲?只是,妙珠这个人,让陈怀衡都快忘记了,她竟也有母亲。

  如果有母亲的话,怎么会叫她这般,难道从没有人教过她,一个人该是什么样的吗。

  便是最卑贱的下人,那好歹也都有点人样,可她怎么会那样呢?没有一点的人样。

  陈怀衡听着她那母亲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日里头大概也只晓得打她,打完了她以后,还得嫌弃她是个不干净的脏东西。

  啧。

  陈怀衡揉搓着妙珠的脸,硬生生把人搓醒了过来。

  妙珠睁开了眼,眼前的人模模糊糊的,瞧不真切,她只是下意识喊道:“娘......”

  陈怀衡蹙眉:“我可不是你那便宜娘,少来给我瞎攀扯。”

  少给他安那些乱七八糟的名头。

  他离得她极近,在陈怀衡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不知不觉,离她极近,他那低磁的嗓

  音就那样飘入了妙珠的耳中,即便是病中也叫她无法忽视。

  听到那叫她生惧的声音,妙珠好像终于能清醒一些了,视线也终于清晰了起来。

  陈怀衡见她面上渐渐浮现惊恐,便知人这是回了神。

  他问她:“我是谁。”

  “是......是陛下啊。”

  “陛下是谁?”

  “陛下是天,是妙珠的天。”

  陈怀衡语塞。

  却难得没说些什么。

  他伸手将人扶起了身,妙珠被他晃得晕晕乎乎的,看周遭情形,才发现这里是陈怀衡的寝宫。

  她怎么到这里来了呢?

  刚想问,陈怀衡却先一步开了口,他问她:“你娘是谁?”

  妙珠没想到他竟问起了这个,面色瞬间变得难看,她支支吾吾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想要躲避这个可怕的问题,可肩膀却又被陈怀衡死死按着,跑也跑不掉。

  陈怀衡又问她:“跟朕说,她是谁,朕帮你杀了她。”

  他就这样,若是谁叫他不顺心,杀了就是。

  只是妙珠哪里知道陈怀衡这是又突然发了什么毛病,她一醒来,他就忽地说要去杀她的娘。

  哪里有人一开口就说杀人爹娘去的啊。

  她只是垂了眸道:“她已经死了。”

  陈怀衡想起就在昨日,她说自己的妹妹也死了,他随口一问:“你家还有活着的人?”

  “没了,陛下。”

  “该死的,不该死的,全死完了。”

  她说起这事来瞧着不怎么伤心,神色淡淡的,除了眼眸之中泄露出了那一点藏不住的情绪。

  陈怀衡知道,能进宫做奴婢的人,家里头的情形应当都是不大好的,可是像妙珠这样的,倒是少见。

  那也难怪,难怪她的眼睛,竟能那样多情。

  人的现在,不是由将来造就,而是由无数个过去组成。

  妙珠的那双清眸就像是一件从前朝沿袭下来的青铜器,带着令人窒息着迷的深邃,却又恢诡谲怪。

  陈怀衡低头看着眼前的人,他忽道:“你好好伺候朕,朕叫你福寿绵长。”

  妙珠倒没想到陈怀衡会说这样的话,今日的他和昨日的他又像是两个人。

  他喜怒无常,阴晴不定,高兴的时候就也好脾气的说些让别人也高兴的话,不高兴的时候动辄要了人命,让人滚得远远的。

  妙珠才不会将他的话当真,她只是仰头冲着他笑:“陛下长命百岁千秋万代。”

  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里面好像都是他。

  她说,她不用福寿绵长,陛下长命百岁就好啦。

  *

  妙珠生了病,那日的烧是退下去了,可最后还是染上了风寒。

  这几日害了病不好侍奉在陈怀衡身侧,妙珠便得了好几日的空闲。不用往陈怀衡的跟前凑,每日便过得甚是惬意,偶尔认几个字,读几句论语,再就是去后苑整理整理花草。

  自从那场秋雨落下之后,紫禁城的空气一下子就凉了下来,空气之中的寒气愈发冻人,雨连着下了好些日子,这会终于放了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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