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氏经营几十年的家业,就是她的命根子,没想到三两下全被搬空了。
不一会儿,好女带人推了几辆独轮车在巷子里,引得左邻右舍都探头去看。
好女跟仲卿抱怨:
“咱家位置也太偏了,马车都驶不进来,要我说,咱们还是换个地方住。”
仲卿戴着假笑面具。
“我现在身无长物,等我有了差事,拿了俸禄,积攒几年,给你换个合心意的住处去。”
好女就爱仲卿万事把她放在前头,听了这话,得意的扬起下巴笑。
“才不要等几年呢,回头我就去寻摸宅子。”
仲卿笑容更大。
“成,都听你的。”
原本甜甜蜜蜜,没想到刚进院子,就听见一声尖叫。
好女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温氏举起拐杖冲两人打来。
“啊——”
好女吓的发出一声惊叫,仲卿忙上前一把抓住拐杖。
“阿娘,您要干什么!”
温氏被挖了心肝肉,什么面子里子全不要了。
“你问我干什么,我还要问你干什么,谁让你们搬空了我家,我的东西我的灶房,你们给我还回来!
还有我的铺子我的田地!”
温氏越说越心痛,捂着胸口哀嚎。
“天爷哎,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到老棺材本都攒不下来也就罢了,如今我的家也没了!”
好女欢欢喜喜的想把这个住处收拾的焕然一新,能讨好仲卿不说,起码也让自己住着舒服些,没想到这个温氏居然敢拿拐杖打她,气不打一处来。
“杜娘!”
身后跟她出门的仆妇立刻上前。
“娘子!”
“给我把她的卧房也搬空!”
好女打小就是杜娘几人伺候的,性子骄纵任性,众人都一清二楚,这会儿的怒火能把房子烧着了,绝对不能反驳。
杜娘转身就叫外头几个推着独轮车的帮工进来,把温氏房子里桌椅床铺,搬的一干二净。
温氏跌跌爬爬进门,拦住这个走了那个,被褥拖在地上,箱笼里的贴身衣物也被倒出来散落在地,就连她塞在角落里使用多年的角先生都被翻了出来。
街坊们早就挤进来看热闹,见了此物哄堂大笑。
仲卿涨红着脸,安慰温氏也不是,揽着好女也不敢。
最后闹得里外不是人,还被众人看了笑话。
温氏羞愤欲死,跳起来要去抓好女的脸。
“你这贱妇,我要与你拼命!”
秦好女长这么大,只有她发作别人的,如何会叫温氏碰到她一个指头?
当即后退两步,杜娘阿娟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温氏的胳膊,叫她动弹不得。
仲卿见状实在不能再忍,上前揽着好女的肩膀,小声劝慰。
“娘子,我母亲年老头昏,你就别与她一般计较了,快叫人放开她,切莫叫街坊们传出你不孝的名头。”
好女双手叉腰。
“年老头昏也昏到你儿女面前去,上来就打我一个刚进门的是怎么回事?打量我好欺负?”
仲卿就差给好女跪了。
“娘子,勿要叫人看了为夫的笑话,给我留些颜面吧!”
好女这才想起来,温氏可是仲卿的亲娘。
犹豫片刻,好女挥挥手,叫杜娘阿娟松手,温氏这才浑身瘫软在地,老泪横流,话都说不出来。
秦好女犹不解气,这还是她头一回吃这么大亏,不能立刻报复回去。
冷哼一声,好女也没了布置房子的心情,抬脚回屋去了。
可怜焦英,盼望已久的新嫂嫂进门,还没来得及好好说话,早上的见面礼没了就不提了,这会儿,婆媳已经你来我往过了几十招,温氏一败涂地。
阿英不敢相信,往日高山仰止的母亲,居然就是狼狈的跌倒在地,瘦弱干枯的小老妪。
这还不如兰芝在的时候,好女也太可怕了。
却说仲卿安抚好了好女,才出了屋子,命人把温氏的卧房里那些东西都放回去,自己也跟阿英一起,把温氏扶回房里。
第332章 孔雀东南飞34
“阿娘,好女是官家女,在家就被爹娘捧在手心里,您何必要在她面前立规矩?”
温氏气的连话都不想说。
她隐隐有些后悔好女进门,要是兰芝在这,就算她最嚣张的时候也不敢这样对她。
话虽如此,她却不是后悔把兰芝赶出去。
只是觉得好女不配当焦家妇,配不上她这眉清目秀的好儿子。
在有些恋儿癖母亲的眼里,世间没有任何女人能配得上自己儿子,都是得陇望蜀,这山看着那山高的。
在她们的认知里,所有媳妇进门都是将就,都应该卑微讨好,任劳任怨,听凭打骂。
又因女子大多数是感官动物,认为嫁进这个家,就是要过一辈子的,认真想融入这户人家,好好过日子,起初会妥协退让,更叫这些婆母们得意忘形。
所以兰芝进门,乖顺听话时候,她得寸进尺,好女进门第一天,没有早早起来奉承她,温氏就甩出了一卷妇经。
恶人自有恶人磨,如今碰上好女这样的,针扎不透,油盐不进,她就真的麻爪,剥去身份这一层禁锢,她也就是一个干枯瘦弱守寡多年,内心空虚的小老妪而已。
仲卿好言好语,总算勉强把温氏安抚回房。
“阿娘,我早与你说过,好女是官家女,是我费尽心思求来的,您非要在新婚第二日就闹的这样难看,难道您那田地铺子,不指望好女,指望我一个衙内帮您拿回来吗?”
温氏气不打一处来。
“我哪里闹了,我忍的还不够吗?
谁家新妇进门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谁家媳妇不小心翼翼伺候婆母用膳?刘兰芝那贱妇诸多不是,进门时候也在我面前战战兢兢半年,我忍的够多了。
你那好媳妇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我的家,我的家就是我的命,你们要拿我命去?”
焦仲卿只觉得过去对温氏苛待兰芝的纵容,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你的你的,什么都是你的,这破椅烂罐有什么好?您眼皮子能不能不要这么浅,统共不值五百钱的东西,您缺吗?
不聋不哑不做家翁。您这么大年纪了,啥事都别过问,跟着儿子有吃有喝不成吗?
为什么一定要把所有东西捏在手里?这破房子我赔给你,我现在就把好女休了,我也不用去求什么差事,我们一家三口抱着房子过,行不行?”
温氏见仲卿真的动怒,有些瑟缩,抖了抖嘴唇,不敢说话。
仲卿见温氏安静不闹腾,忙回屋找好女说话。
好女也不含糊,要当家,家里就得听她的。
仲卿左右逢源,两边讨好,也不过维持了个表面平和。
还是那句话,女子多为感官动物,若不能在听觉触觉上叫她们满意,她们无情起来,能叫大部分男人生不如死。
回门当日,杜娘给备下的礼,温氏已经躺在房里几天不出来,羞于见人,茶饭都是阿英端进去伺候的。
温氏与好女王不见王,焦仲卿才有了几天安生日子过。
出嫁女回门是大事儿。
郑氏早就跟亲戚打好招呼,秦荣也跟来往密切的同僚下了帖子。
到了新姑爷上门这天,不仅素女夫妇,各部曹吏,就连郑氏娘家人也都来了。
仲卿生平最高光的时刻,除了娶好女那天,恐怕就是今日了。
众多曹吏围着他说话,秦荣也把他带在身边,秦荣长子秦坤倒是没有什么表情,但是有那么多人奉承仲卿,一个两个冷脸,他压根就没工夫在意。
好女这厢见过父母之后,就跟一干女眷在内院说话。
等到寒暄过后,郑氏才得了功夫,把好女拉到一边。
“在焦家这两日如何?可习惯?婆母小姑可好相处?仲卿待你可体贴?”
好女虽然被温氏气到了,可男人是她自己选的,也是她哭着喊着要嫁的。
说起来这几日仲卿仍旧和往常一样,与她朝夕相对,心里眼里只有她,甜言蜜语一箩筐,甜的溺死个人。
“唔,挺好的。”
好女用帕子掩住脸,不愿承认自己有可能看走眼温氏,更不想叫郑氏打她脸。
郑氏以为她在害羞,不由得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那焦仲卿有什么好,为了好女,能把先头那位休了,要是将来有比好女门户更高的呢?
思来想去,郑氏总结出两条路子,其一是叫秦荣好好上进,步步高升,那仲卿畏惧秦荣,自然不敢轻慢好女。
其二就是给仲卿吊着根萝卜,把他牢牢捏在手心里,不给他翻出掌心的机会,等到饿极了,再给他点甜头。
什么时候,好女对他失了兴致,最好也有了自己的孩儿傍身,再把仲卿打压进泥里。
由此可见,这不愧是亲生的,脑回路也跟着血脉一起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