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晌午,正是人困马乏之时。
玉梨叫停队伍,说想要出恭。这个理由没人能拒绝。
松鹤叫停了队伍,让两个丫鬟跟着她和喜云进了林子里。
初春天气还有些凉意,地面满是落叶和衰草,有些树枝打了芽苞,还没有绿意。
玉梨穿着浅绛色衣裙,在树林里不算显眼,喜云则是浅绿色布袄,比她显眼些。
到了远离官道,看不见马车和护卫了,喜云摆出夫人陪嫁丫鬟的架子,让跟来的两个丫鬟停下。
她们对视一眼,有所顾虑,但还是听从了。
她们在京城多年,把溪合县当乡下,这位夫人的陪嫁丫鬟穿得穷酸。夫人虽然穿着陪嫁的新衣,看起来华丽,实际上是早已过时的款式,而且料子极差,只中看不中用。她们自觉高人一等,对玉梨和喜云略有鄙薄。
虽然被叮嘱不得让夫人离开视线,此时在野外如厕,是京城的闺秀不可能会做的事,她们不跟去正合心意。
两个丫鬟停下了。
喜云和玉梨并肩走了很远,眼看只能瞧见她们发顶了才停下,她们怕走得太远被她们起疑心。
玉梨蹲下了,却没有要解裤子的意思,喜云低声劝道:“姑娘解手吧,待会儿跑起来没有负担。”
玉梨红了下脸,她其实不想解手的。
玉梨拉拉她的手示意她蹲下,喜云蹲下了,玉梨附耳说了几句话,喜云直点头。
十丈外,两个丫鬟盯着那方,初时还有些动静,沉寂了一会儿,她们终于觉得有些不对,两人走过去,却见喜云和玉梨两人已经爬下了矮坡,站起身飞跑了起来。
“来人呐!夫人跑了!”两人齐齐大喊,却顾虑前方可能有脏污不去追,只在原地跳脚。
听得动静,玉梨和喜云头也不回,玩命地向前跑。
玉梨嫌衣裳厚重,连宽袖外衣都脱了,只穿着短袄和裙衫,喜云本就穿的利落窄袖,两人不是柔弱闺秀,跑起来速度不算慢。
前方就是一个村落,是她们方才就看好了的。只要进了村里,就有地方可藏,或许还能得到好心人的帮助。
听得后方起了马蹄声,玉梨心里一紧,仍不减速度,喜云更害怕些,跌了一跤,与玉梨脱了手。
瞬息间玉梨已跑出三步。
“姑娘快跑,别管我。”喜云冲她喊。
玉梨却停了下来,转身来扶她。
要是喜云跟她们一伙的也就算了,可她跟她更亲,而且她们说好了一起跑,玉梨不会把她抛下不管。
喜云腿有些软,本打算放弃了,玉梨扶起来后,她觉得仿佛被注入力量,很快恢复如初。
这瞬间,松鹤已经驾马来到了她们停留的地方。
玉梨拉着喜云头也不回地跑,后头传来马儿受惊的嘶鸣,她跑得更快了。
这个世界给她如此多的不真实感,她看着前方竹林,或许穿过这片竹林,就会发现这一切都是一场游戏,外面还是现代社会,而后头的人都是NPC。
玉梨满怀憧憬跑去,后头马蹄声渐近,她已经跑出竹林,前方村落渐渐展现,阡陌交通,屋舍俨然,但全是各色木质矮房。
不是梦,她跑不出去,玉梨心头的气一松,双腿变得沉重。
杂乱马蹄声中忽然起了整齐的轰鸣,像是有千军万马追了过来。
片刻间雷声移到头顶,让她五脏皆颤,玉梨还未转头,一匹健马从她身侧掠过。
马上的人勒紧缰绳,马儿扬起前蹄,在她和喜云面前伫立了几瞬,仿佛一座小山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跑不掉了,玉梨和喜云同时攥紧了对方的手。
但是玉梨不慌,看清马上的人却怔了一瞬。
不是松鹤,也不是八个护卫之一。
眼前这人第一眼看过去俊美得让她呼吸停滞,但他神情很冷,生人勿近的冷意中,还有些隐怒。
护卫们通常是面无表情的,对她很恭敬,连看也不看一眼,这人却直勾勾盯着她,下马时脚下也不看,只看着她,朝她走来。
玉梨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来人忽地停住了脚步。
“公子。”松鹤追来打断了这方近乎窒息的氛围。
松鹤跳下马,方才他摔了一跤,身上头上沾了草叶,比喜云还狼狈,他眉头微皱,朝着来人单膝下跪。
这位公子并不理会,看着玉梨,她的外袍丢了,脸上有奔跑中被草叶划过的浅浅红痕,裙摆也沾了土,望着他满是疑惑和强行保持的镇定。
“你没事吧,为什么要跑?”他问。
玉梨警惕不语。
“你不记得我了。两年前,你曾救过我。”
玉梨茫然。
“现在,我是你的夫君。”
玉梨看着面前俊美得不似常人的男子,怔了怔,回忆起两年前,她是收留了一个毁容的男子三天……
一片空白中忽然浮现出一丝若隐若现的线索。
现代穿越到古代,家境贫寒,无意中救了一个面目全非的人,被那人想方设法娶了……
这走向有点熟悉,像是她早年看过的一本小说。
小说的女主叫宋宜,是她这具身体原本的名字,宋玉梨是她穿来后改的,而男主……
玉梨颤颤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这话问得直白而无礼,玉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她是她的妻子,曾经交换过庚帖,她却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对方神情暗了暗,启唇吐出两个字:“谢尧。”
玉梨眼前一黑,她这不是简单的穿越时空,而是穿到了一本古早、虐女、BE强取豪夺文里。
第2章
不怪玉梨不记得剧情了,实在是太过久远了,这本文叫什么她已经忘了。
她只隐约想起是在大一时看的,那时刚结束魔鬼般的高三,在大学仿佛置身天堂,她有大把时间荒废,发掘了众多爱好,看狗血言情小说是其中一个。
那时还能看虐文,后来上了大三,保研无望,大四考研考公接连失败,又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在家二战考公再次上岸失败。
她的爸妈希望她有编制,可她连国企也进不了,最终在父母失望的目光中去了一线城市讨生活。
找了一份九六六通勤三小时的工作,每天早出晚归死气沉沉,哪里还看得了虐文,只能看一些所谓的娇妻文安慰自己。
以前她好奇娇妻文都是谁在看,那时才发现,是人生起不来全是落落落的她。
后来经济下行,公司效益不好,老板裁掉了前台,把前台的活儿摊派给了她,本职工作已经做不完得加班,这下直接变成了九九六,有时候周日还要去加班。
她孤身一人在大城市,生怕被裁只能回老家被父母念叨,忍气吞声一边讨好老板,一边找下家。
可经济下行,好多公司裁员,好工作哪里那么好找。
接连跳槽失败后,她连小说也看不了了,只能看一些抽象搞笑视频麻醉一下,才能继续生活。
她没想过死,身体素质也还不错,她是在加班到迷糊的晚上,在路上出车祸死的,死了之后就到了这里。
这篇文男女主人设她已经记不清了,现在震惊之下,只想起男主想方设法谋娶了宋宜,两人拉扯一段时间后,宋宜因为有心上人,始终对男主冷漠抗拒,不但没有爱上他他,反而时时厌恶他。
男主就杀了宋宜的白月光,宋宜刺杀他,他下药和她有了第一次……后面就是一次比一次虐的她逃他追戏码。
电光火石之间,玉梨想起来,女主宋宜第一次逃跑,男主把她用锁链囚禁起来,第二次亲手在她胸口刺了“谢尧之奴”四个字,第三次杀了她最亲近的侍女……
“我们碰到蛇了,姑娘吓着了才跑的。”
喜云惊魂未定的声音打断了她一瞬间的思绪,这是方才她们蹲下商量好的说辞,玉梨回到当下,攥紧了喜云的手。
她转向面前的人,谢尧一身素白襕袍,头戴青玉发带,是个普通贵公子打扮。
可玉梨记起来,他分明是只手遮天的摄政王。
“原来如此。”谢尧盯着她,玉梨觉得浑身发冷,仿佛真遇到了蛇,冰冷的游蛇正顺着他的目光攀爬。
“对,我不是要逃跑。”她说出来才觉自己多傻,他又没说她想逃跑,她这不是不打自招么。
玉梨脑中恐惧,想了许多补救话,好像只能越描越黑。
谢尧看她紧张惶恐,没有抓着不放,道:“连衣裳都跑掉了,看来是真吓到了,回马车上去吧,以免着凉。”
玉梨这才回过魂来,她跑了一脑门的汗,风一吹,冷得打摆子。
她和喜云牵着手转回身去,后头只有两个丫鬟和几个护卫,她怎么记得方才动静很大,像是来了好多人马似的。
林子里里外外都很安静,应该是她的错觉。
玉梨和喜云往回走,谢尧一直跟在后面,让玉梨觉得如芒在背,喜云却一扫先前的不安,带着些松快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