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随口道:“你要是给他老爹老娘送点好东西,哦,还有他那些兄弟,他就在乎这些人,你要是把他们笼络到手,孙大威保准听你的。”
白钰笑笑,他也知道这个,“等事成了,咱家可要大变样了。”
……
后天试片的时候,闻慈就盯住了于素红。
于素红坐在观众席上,觉得如芒在背,她皱着眉转过头,却发现闻慈盯着自己,那双巧克力色的眼睛倒映着电影幕布上的光,忽明忽暗,闪烁着,像两颗没有感情的玻璃珠子。
于素红忍耐着转过身,好不容易等到电影结束,第一个站起来往外走。
闻慈盯着她的背影看。
于素红今天看到她,半点表情变化都没有,还是那个爱答不理的样子,神态动作都很正常,她怎么看也觉得不像是几天前害了自己的,心里更加纳闷了。
她溜到于素红身边,还没开口,于素红就忍不住了。
她尖锐道:“你跟着我干嘛!”
“你这是要去我和苏林的办公室,”闻慈白她一眼,但心里觉得更不像是她了,于素红可能有点小心思,但情绪都写在脸上,怎么也不像演技很好的样子。
于素红被噎住,踩着重重的步子往前走。
闻慈跟上,想不明白,索性直接问出了口,“那天中午,你去我家那边干什么?”她压低了声音,只有两个人能听到,“你是不是去找白钰的?”
于素红理也不理,闷头往前走。
闻慈追问:“你是不是心虚?”
“我有什么好心虚的,”于素红瞥她一眼,终于开了口,回击道:“我和白钰明明白白,倒是你,那天中午那男的是谁,我以前可没见过,你和他什么关系?”
她一连串的炮轰过来,闻慈却竖起眉毛,“你真是去找白钰的!”
于素红:“……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又不住那里,去那儿除了找白钰还能做什么,甚至她只能在白钰的楼下站一会儿,说几句话就走了,结果撞到闻慈,就是她跟一个陌生男人言笑宴宴说话的样子。
闻慈已经基本确定了,“白钰在家对不对?你见到他了?”
于素红瞧着她不说话。
闻慈的脸气红了,果然!
于素红是去找白钰的,那于素红都能看到自己和徐截云,怪不得白钰也能看到!甚至他就住在附近的楼上,只要在楼上,或者在楼底下猫着,一直盯着他们俩呢!
她咬着牙,觉得自己再也忍不了白钰这个人了。
她每每觉得这人真是低劣的情况下,就会发现,这人还能更无耻!
闻慈生气地掏出钥匙,打开办公室的门,等美工们来时,闷头画画,咬牙切齿地握着铅笔,其他美工们面面相觑,以为她是和于素红吵嘴了。
两位女同志不是很合得来这件事,他们大家早就发现了。
他们不知道,闻慈一边心不在焉地打线稿,一边在拼命回忆年代文的内容。
大多数都忘光了,就剩下白钰和宋不骄的一部分情节,还有书里“闻慈”身上发生的事,她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才恍惚着想起,白钰96年会干的坏事。
她记得的,都是挑战她三观的大坏事,比如,他倒卖国家资产。
具体的情节记不清了,闻慈只依稀记得,就是在今年夏天还是秋天,总之是下雨的季节,白钰听说了一个厂子研发出了新设备,他盗取了参数资料,卖了出去,兜兜转转,这份资料最后转到了外国,为他奠定了最后去香港立足的一张船票。
但是什么厂子来着?
闻慈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本来就是文中一笔带过的事情,最大的目的是让白钰拥有了一大笔钱,改开一开始,他就拿这笔钱下海经商,赚到了人生第一大桶金。
但是能搞研发,还被国外顶上的厂子,十有八九是重工业的。
白岭市是军工城市,这样的厂子其实有挺多,汽油柴油、机械、钢铁冶金……闻慈实在想不起,她停下铅笔,觉得有些坐不住了,就算白钰不算计她,这事儿也得阻止啊?
科研是多么艰辛,她就算没接触过也知道,何况他还是盗窃后倒卖给国外资本国家。
但是光凭她自己,似乎阻止不了。
她要是自己跟踪调查,能不能查到一说,就算真查到了,要是被白钰发现了呢……这卖国的事可想而知罪有多重,她要是被发现,可能要被他灭口。
该怎么抓他个正着呢?
闻慈胡乱涂抹着纸上的痕迹,心不在焉地构想起来。
……
此时的革委会。
这次检查组下来得很急,打完电话没两天,一行人就赶到了白岭市,扈秀荣正在办公室里喝茶,听到手下来报的消息,惊得茶杯一抖,滚烫的茶水一下子洒在手背上。
她定定神,匆匆擦了下桌上的水,便整整衣裳出去了。
小干事恭敬地把四五个人请过来,个个脸色严肃,不苟言笑,扈秀荣看清的一刹那,心里咯噔一声,撑起笑容迎了过去,伸手道:“各位就是检查组的同志吧,我是扈秀荣,白岭市革委会的主任……”
对方倒是和她握了下手,但打断了她后面的寒暄,“我们接到上级的命令,来你们单位调查不符合程序的恶性行为,扈主任,那天闹事的几个人呢?”
扈秀荣听着“恶性行为”四个字,脸上的笑容动都没动一下。
她对一旁战战兢兢的小干事道:“去把孙大威他们带过来,”她已经打点好这几人了,此时哪怕检查组来得突然,也不怕这几人露馅。
检查组道:“扈主任,对你,我们也需要单独审查一下。”
扈秀荣心里惴惴不安,强笑道:“好,好。”
检查组把这几人单独隔到几个房间里,一个个地问询。
他们问了那天发生的情况,孙大威三人如实说了,只是把自己“故意动手”的行为,转变成了“推搡间不小心伤到了对方”,至于其他的,虽然尽量往对自己有利的地方说,可事实摆在那儿了,检查组的同志们面不改色,在记录本上写下一句话。
“疑似推脱责任。”
这些问完,检查组又问:“那天那封举报信呢?”
孙大威摇头,“不在我们这儿。”
检查组:“在档案室?”按照程序来讲,这种举报是要入单位档案封存的。
孙大威哪里知道这个,扈主任没跟他说得这么细啊,他吞吞吐吐半天,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来,等到检查组又问举报信是谁写的时,他又摇头,“是匿名的,我也不知道。”
检查组问:“那你们是怎么收到举报信的?”
这个扈主任跟他说了。
孙大威道:“是半夜扔进我们单位墙里的,早上扈主任一来捡到的。”
检查组的同志神色猛地凌厉了,“也就是说,你们接到不明来历的匿名举报信,不止没有查证,甚至在当天一个小时内,就去公家的单位抓人闹事?”
孙大威吭哧了下,点头说是。
扈主任说了,这事的责任他暂时担着,哪怕革委会干不下去了,也会给他和兄弟找其他的好差事,而且她还说了,这次他吃了苦,以后肯定给他找补回来。
孙大威知道自己不会受什么影响,心里也就不怕了。
检查组看着他理所当然的样子,心里对白岭革委会的性质有了数儿。
什么章程?这个单位就没有章程!
上头都说了,反复强调,要程序严明,要经过调查,可他们呢?好歹一个发达的大市,阳奉阴违,嘴上说着一定照规则办事,可实际上呢?胡搞!
问询完毕的几人走出来,彼此一对,发现几人的口供都是一模一样的。
组长拍了拍手里的记录本,“他们主任说得也差不多,”而且态度相当之好,懊恼自己的监管不力,没看好底下的干事,闹出事来,又懊恼自己给省里添了麻烦。
但这种态度,和这个单位做出的行为一对比,更显得让人触目心惊了。
这不就是两面派吗?
检查组又离开了革委会,他们还得去白岭市总公安局和一影院调查,毕竟也不能听一面之词,底下就算有人串通,也不会把每个人的嘴都收买好了。
他们先去了一影院,正好撞见美工们散场,“请问闻慈同志在吗?”
闻慈和大家一起下楼,下意识看过去。
售票员自打那天的事后,对这种突然找人的就有些警惕。
她防备道:“干啥啊?”
组长道:“我们是省革委会检查组的,奉命下来调查你们市革委会前几天的事情,”他态度还算客气,售货员松了口气,立即告状道:“他们前天来我们单位闹事,还打人!闹得可大了,你们是来管这个的不?”
组长严肃点头,“我们就是来调查这件事的情况的。”
美工们疑惑地看向闻慈,这是咋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