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少和笑道:“能说服我们部长,也是你的本事,”蓝部长可不是耳根子软的人。
宗少和还要上班,跟两人说了几句,看看手表就走了。
闻慈眼里的兴奋压抑不住,嘴角翘起,昂起脑袋看向徐截云,后者被她等夸奖似的样子逗笑,配合地伸出两只手,都撬起来大拇指,“小闻同志真厉害!”
闻慈满意了,谦虚地摆摆手,“走走,我们吃饭去。”
徐截云扶她上了高大的二八杠自行车,“我还以为你要回去工作了呢。”
“我看起来难道像事业狂吗?”闻慈嗔他一眼,在徐截云似笑非笑的注视下,有点心虚,哼道:“吃个饭的时间总是有的,但今天没空跟你玩了,唔,我要回去收拾行李。”
徐截云长腿一迈,跨上自行车往前骑,“怎么收拾行李?”
闻慈稳稳抓住他的衣裳后摆,免得自己拐弯时跌倒。
她道:“画这套绘本是要出去采风的,这几天我应该要启程去西北,不知道具体哪天,估计得等外贸部长的通知,”她是可以用【娃娃的彩色世界】画当地景点,但绘本又不是写生,她还是得切入当地人民的生活,才能把贝贝在那儿的生活画得真实可信。
徐截云鞋底蹬在地面,自行车“嘎吱”一声停住了,他扭过头来盯住闻慈。
“……小闻同志,今天是什么日子?”
闻慈眨眨眼,“十一月五日?”也不是什么纪念日啊。
徐截云看着她茫然的脸,抿了抿唇,“距离农历腊八还有多久?”
闻慈一瞬间明白了。
她好笑地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还有好几个月呢,你急什么,”让当时徐截云想等她十八岁成年,结果还没到时候,急的人又是他。
徐截云看她还记得,这才转过身继续骑自行车,“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闻慈想了想,低头掰手指,“等西北这边结束了,我还要去西南,热带傣族那边一趟,等这边结束了,我还得去趟蜀地……”她越算越心虚,怎么算,腊八节似乎也不能回来。
徐截云也发现了,一时间陷入沉默。
闻慈捏了捏他的手臂,哄道:“我到时候会给你写信的。”
徐截云心里五味杂陈,严肃道:“不要动手动脚。”
闻慈:“……”
她悻悻把右手从他坚实有弹性的手臂肌肉上缩回来,左右看看,发现周围都是机关小楼,她只好暂时老实下来,捏着他衣摆晃了晃,“哎呀,我真的不会忘记你的!”
徐截云其实是相信的,但他一想到小闻同志比自己还忙,就觉得有些心塞。
他闷头骑出去几十米,才问道:“等这件事结束了,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闻慈有点茫然,等春交会结束都五月份了,她估计到时候绘本的事结束了,那她应该会回到电影院吧?毕竟借调都结束了,那她肯定会回原单位的。
明年就是1977,她等几个月就该恢复高考了,到时候正好复习。
想到这里,闻慈也觉得有点心酸了。
虽然她不黏人,工作也忙,但偶尔和帅哥男朋友见上一面还是不错的,可要是她来首都上大学了,到时候小徐同志在白岭,那两人岂不是几个月也见不到一次?
她也严肃起来,戳戳他后背,“你要一直待在白岭市吗?”
徐截云听到这个问题,莫名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骑车的动作轻快了些,轻声道:“明年我应该会调回首都,不一定会长期留在首都,但是落脚点会在这里。”
特种大队快要筹备完成,他到时候就要带队回首都,接受国家任务了。
闻慈高兴起来,“那我们到时候就可以多见面啦。”
徐截云听着她轻松的语调,脸上也带出笑意,终于揭过了她腊八节要在外的这一篇,转而道:“去到哪里跟我写封信,要是有什么问题,直接给我打电话。你和孙团长很熟悉?打不通我的电话的话,可以请他帮忙,他能联系到我。”
闻慈应下,撒娇道:“我一定给你写很多封信——对了,我之前写给你的信呢?”
徐截云立即明白小闻同志的仪式感,他无奈一笑,却道:“珍藏着呢,放心吧。”
……
吃了一顿饱饱的烤鸭加炸酱面,闻慈吃完饭后,却横生一些不舍。
离美术馆还有一道街时,两人骑在安安静静的栏杆后面,她从自行车上跳下来,拉着徐截云步行,叹了口气,语气难得的软,“还没走呢,我就有点想你了怎么办?”
徐截云下颚紧绷,“我到时候给你写信。”
闻慈笑,“山高水远,等你的信到了,我可能都不会在原先那个地方了——还是等着我给你写信吧,”她拉住自行车不让它走,徐截云也站定了。
她笑眯眯望着徐截云的脸,昂起脑袋给她看,“我的脖子好了没?”
徐截云微微弯腰去看。
两盒祛疤膏,把闻慈本就不深的疤痕彻底淡化了,他隔着点距离一看,看不到任何痕迹,只感觉眼前的脖颈细长白皙,像是一节洗净的鲜藕。
闻慈白他一眼,“你离近点啊,这能看清吗?”
徐截云凑近,还没等看清伤疤,眼前一花,“啵”的一声,柔软的嘴唇撞到他脸颊上。
极度的惊愕下,他整个人呆住了。
闻慈笑容灿烂,看他维持着弯腰探头的姿势不动,还笑话道:“小徐同志,你是呆头鹅吗?”说着,胡乱地揉了把他短得有点扎手的头发,像揉搓小孩子一样。
徐截云十岁后就没让人揉过脑袋,但感受着她柔嫩的掌心,意外得没有反感。
他这会儿也没心思反感。
他整个人都已经傻掉了。
闻慈眼睁睁看着徐截云一点点的红温,深蜜色的脸变成了赤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到耳朵、脖子甚至衣领以下,她甚至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她不会逗过火了吧?
小徐同志看起来那么潇洒自如,她没想到亲一下他就受不住了啊。
闻慈小心翼翼,“徐截云?”
清脆的声音闯入大脑,徐截云怔怔抬起头来,第一眼看到的,是浅粉色的嘴唇,微微嘟起,像是两瓣水润的水蜜桃,微微张开,露出一点雪白的牙齿。
他喉结下意识地滚动两下,“你——”
他的声音平时就哑,像是受过伤,现在听起来就更哑了。
闻慈正因为他的发怔有点不自在,听到这里,立即转移话题,先声夺人地指责:“你听听你听听,你抽烟把嗓子都抽哑了!”
徐截云脱口而出:“回去就戒。”视线落点还放在她的唇上。
闻慈:“……”
她后知后觉的有点不好意思,抿了抿唇,“嗯”了一声,推过车往前走。
徐截云胳膊腿都似乎不是自己的了,他默默跟在后面,神情放松,等反应过来时,发现手指按在自己的唇上,似乎在无意识地抚摸——他被烫到一般放下了手。
他用力清清嗓子,找回自己原本的声音,“我,我来推吧。”
闻慈顺势把自行车还给他,两个人安安静静往前走。
这种安静不是无话可说的安静,而像是一条暗流涌动的地下河,在暗礁之中,平静水面之下,仿佛有无数鱼儿搅动,每一次甩尾,都拍打在人的心脏上。
气氛很微妙。
闻慈感受到这种微妙,让人脸颊发烫,但心情愉快,她两手背到身后攥起,悄悄用余光瞄着徐截云英俊恣意的脸,心里觉得更甜了,怪不得自己那些同学那么喜欢谈恋爱呢。
和这种大帅哥朝夕相处,她觉得自己都能多活几年。
徐截云不知道闻慈想什么,但能察觉到两只存在感很强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
这两道目光毫不掩饰,但他放慢速度、缓缓看过去时,却只看到一个发丝飞扬的后脑勺,他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像果丹皮,柔韧坚硬的外皮撕开,泄露出细细密密的酸甜。
他嘴角翘起,忽然觉得自己也纯粹起来。
两个人谁也没提这件事,但气氛和之前却明显不太一样。
到了美术馆门口,徐截云站定,道:“我明天来给你送个东西,来得及吗?”
“什么东西?”闻慈好奇,“明天我肯定不会走的。”
徐截云不说,抛下一个未解的谜题,然后就骑上自行车走了。
闻慈看着他的背影微笑,歪着头看了半天,对方忽然转过身来,朝她挥手,“回去吧!”再盯着他,他恐怕要没法控制好自己的腿,当众出丑了。
……
闻慈回到美术馆,先去找钟玉兰。
对方已经离开了馆长办公室,正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树下速写,见到闻慈,她笑着看了一眼,停下手里的铅笔,“怎么样?”看到闻慈的笑脸,她其实已经知道结果了。
果然,闻慈用力点头,“外贸部长同意给我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