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不骄温和客气,“你好,宋不骄,医学院。”
陈小满眼里闪着八卦的光,来首都后她越来越开朗了,“我是陈小满,音乐学院的。”
难道成绩好的人朋友成绩都好?
宗少和心里暗想,哪怕是他们大院里这两回参加高考的,似乎也没达到这么高比例。
他笑了笑,和气道:“我是宗少和,你们好。”
闻慈招呼他留下中午一起吃火锅,宗少和想了想,没拒绝。
厨房里干净空荡,所有东西都整齐地摆进橱柜里,门一关,一点杂乱都看不到,正中间一个很地道的黄铜炭锅,闻慈得意地拍手道:“我专门弄来的铜锅,正宗吧?”
桌边的肉菜已经摆好,素菜还没切,苏林挽起袖子,主动去切了。
乌海青拎着自己提过来那一兜喝的,挨个问喝啤酒还是饮料,要是喝饮料要什么味儿的,闻慈兴致勃勃补充:“我这里还有奶粉和咖啡呢,都可以喝!”
但吃火锅才不要喝热的呢,大家纷纷婉拒。
乌海青在闻慈这里找了找,“你这儿没瓶起子吗?”
“我记得有吧,不知道放哪儿了,”闻慈不太确定,左右看看,“我有钳子你要吗?”
乌海青看看闻慈的实木桌子,放弃拿桌角撬的打算,随手拎了个铁勺子过来,背过来往瓶盖底下一插、一撬,“噗呲”一声,白色的泡沫顺着气体往上涌,眼见着快要漫出来。
宋不骄眼疾手快,两个玻璃杯“啪嗒”拍过去,“倒这儿!”
乌海青一边倒一边顺嘴问宗少和,“宗同志要喝什么?”
宗少和默默看着这几个人熟稔的相处,他不知道除了闻慈、他们其实没认识多久,只觉得他们大概关系很好,看看苏林,看看乌海青,为自己的好兄弟捏了把汗。
这一出任务就是这么久,等他回来,说不准黄花菜真就凉了。
宗少和道:“我喝啤酒吧。”
苏林切菜,乌海青开酒,陈小满和宋不骄一个切橙子苹果梨,一个冲洗玻璃杯,各个眼里有活儿,宗少和看看,觉得自己十分不合时宜,撸起袖子,试图给自己找个事做,最后把六把椅子搬了过来,因为数量不够,还加了两把院子里的乘凉椅子。
锅底“咕嘟嘟”地冒起红泡,香味越熬越浓,和首都的涮锅子风格不一样。
他们挨个坐好,闻慈左手边是陈小满、宋不骄,和其他人都不熟的宗少和坐在她右手边,再往那边数,则是苏林和乌海青。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旁边这位闻慈的学弟悄悄看了他好几眼。
吃火锅是最容易热火朝天的饭了,热腾腾蒸汽往上扑,香得人眼睛放光,不住吞咽口水,尤其是颇具侵略性的辣味,让人从眼睛到嘴巴都是灼人的艳红。
除了每根头发丝都会沾染上火锅味,简直是完美的。
闻慈下羊肉片时,不忘炫耀自己的刀工,“我切得好吧?”
大家一个劲儿地笑,夸她厉害,连情商有待考量的乌海青都很有情绪价值地竖起大拇指。
炭锅吃得浑身发热,未免一氧化碳中毒,房门推开了巴掌大一道缝。
他们边吃边说话,本就幽默风趣的宗少和没花多少功夫就打入了这个小集体,和桀骜的大院子弟们不一样,眼前这些人看不出具体家世,但一定是经受过良好教育的,人都温善大方,的确会是很好的朋友角色。
宗少和说着话,闻慈忽然站起来了,“哎哟我的姑奶奶,你可别进来,你不知道你的毛吸味儿吗?”她抱怨着蹲到门口,把蓬松漂亮的狮子猫进来的路挡上了。
乌海青大笑,“毛能有多吸味儿?还能变成火锅猫?”
“这可不是夸张,”闻慈说着,把门关上,换成推开窗户。
午饭过后,他们一起把厨房收拾了,彼此身上都是火锅味儿,谁也不嫌弃谁。
今天天气很好,中午没那么冷,他们坐在光秃秃的十二月石榴树下聊天,宗少和问了问他们学校的情况,乌海青随口反问了一句,这才知道他是外贸部的。
乌海青恍然大悟,“原来这样,怪不得闻慈认识你,我还以为你是那谁朋友呢。”
宗少和和闻慈说阿曼达的事时站在门口,声音不大,他们都没听清。
宗少和“啊”了一声,沉默下去:这个“那谁”,他感觉自己知道“是谁”。
闻慈很想悬崖勒住乌海青的嘴,但他这个人,情商有限,张嘴就要大咧咧问了,宗少和耳聪目明,先一步笑吟吟说:“乌同志结婚了吗?”
乌海青摸摸光头,坦荡道:“没啊,不结。”
不结,不是没结,这两个词差距可就大了,宗少和心中惊讶,但表情上十分镇定,笑着又看向一旁的苏林,顺势问:“苏同志看着年纪不大,应该也没结婚吧?”
苏林白净的脸“蹭”一下全红了。
他伸手抬了抬后眼镜,因为慌张,手指头险些戳到眼睛里去,他以前那个破破的眼镜早就换了,现在是一副很轻的银边眼镜,看着更加斯文清秀,他嗫喏道:“没,没结。”
宗少和笑问:“苏同志多大了?”
苏林不好意思地说:“我比闻慈大一岁。”
那应该是19岁吧,宗少和想了想,嗯,还好,没到法定婚龄——不过也快了。
闻慈并没注意到宗少和他们的谈话,她正跟陈小满和宋不骄聊天呢。
一直等到下午两点多,宋不骄学校有事,她要离开,陈小满看看表也要走,几个男同志自然不好留下,起身告别,而闻慈收拾好澡篮,去附近的澡堂洗澡。
第二天下午,她就以整洁的新面目拜访了外贸部。
这间单位来过多次,闻慈进来时,碰到几个年轻干事还笑着打了招呼,宗少和在等她,两人简单说了几句,宗少和便开始拨桌上的电话。
花了将近十分钟,才接上那边。
宗少和英文很好,法文只是略懂一些,他官方地寒暄两句,就把话筒递给了闻慈。
“好久不见,亲爱的闻,”那头是柯莱特热情的声音。
闻慈声音里的笑比脸上更甜蜜,打过招呼,柯莱特直奔主题,“阿曼达这两年新创作了一本童书,叫作《小女巫薇拉》,她上个月在我们出版社偶然看到你的绘本,非常喜欢,所以想请你为她的书创作插画。但这本书是魔法奇幻的故事,你可以接受吗?”
柯莱特是有些担心的,毕竟东方似乎是没有魔法这种东西的。
“当然啦,”闻慈立即答应,“我对阿曼达女士的魔法故事非常、非常感兴趣!”
她一连强调两个英文的“非常”,柯莱特高兴地笑了起来,“阿曼达就在我的旁边,或许你们两个可以亲**流一下?”
话筒那边换成个更成熟的女音,一口高卢口音的英文,语调低缓而柔和。
“你好?我是阿曼达。”
这是闻慈第一次和这位欧洲知名的儿童作家交流,在目前,她的职业生涯尚未上升到顶峰,含金量最高的奖项还没获得,但她已经是一位孩子们耳熟能详的好作家了。
她按捺下激动,热情地跟对方打了招呼,当然,用的也是英文。
阿曼达看样子真的很喜欢她的画风,正题还没开始,先跟她讨论了一番《贝贝的故事》里的情节,她对闻慈创新的题材颇为认可,尤其是关于西南傣族那一本,她极其喜欢,亲口说“那实在是一个美丽又野生的地方,如果有仙境,一定会有那样的。”
闻慈受宠若惊,脸颊激动到泛起红晕。
人聊得来,工作也就很好谈,阿曼达确信她对于报酬没有异议之后,就商定下来:玛拉出版社这边将会寄出合同,等签约之后,就会把书籍初稿和插画要求邮递过去。
挂断电话时,闻慈澎湃的心情还没平复下来——就跟粉丝见到了偶像一样。
宗少和看着她的样子,笑问:“你之前签版权引进好像都没这么激动。”
闻慈义正言辞,“那是为了事业和理想,这能一样吗?阿曼达就算不给我报酬,我也愿意给她画这五张插画,”偶尔为爱发电,她也是能接受的。
说笑两句,宗少和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她。
“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好日子,上午,港城的张安华同志那边也打开了电话,她说过两个月港城有个‘金手指奖’,是专门颁发给儿童作品的,你被提名上了。”
闻慈受宠若惊,“是邀请我去吗?”
宗少和笑着点头。
闻慈赶紧低头细看,纸上记录了这个金手指奖的具体时间、信息,她越看越高兴,把纸按到胸口眼睛亮晶晶地问:“我能去吗?去的话,得有护照还得上面同意吧?”
宗少和笑着点头,“是的。”
在过去这些年里,华夏出入境的制度一直还不太完善,办护照也很麻烦,审批、管理,什么都不明确,当然,普通人也没有出国的机会,公家能出国的基本是援建和技术学习的人员,因私出国,那基本上就是归侨和侨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