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慈给牛仔裤付款的时候,莫名有种抢先了时尚潮流的感觉。
她都是时代弄潮儿了?
闻慈感到不可思议,她当年在格拉斯哥艺术学院念大学的时候,在花里胡哨一个比一个有个性的同学里,简直是最平常的那一种——太有个性的衣服往往不太舒适,而她着重舒适,不管是平常还是聚会,打扮都是简洁清爽的那一种。
为这事,她还接收到一些嫌弃的目光。
想到曾经,闻慈笑着摇了摇头,接过了打包好的牛仔裤。
以前她从来没觉得自己物欲很强,奢侈品牌的包、手镯、高定等等,闻慈只有在需要撑场面的场合才会用,但和现在的人比起来,闻慈的物欲简直强得不得了。
新三年旧三年是不可能的,要是这也不花那也不花,那她赚这么多钱干什么?
闻慈正肯定自己的消费行为,背后忽然传出来一道试探声,“诶,嫂子?”
她下意识扭头,看到熟人——葛小虎今天仍穿着古惑仔打扮,吊儿郎当反戴着帽子,外套扎歪歪地扎在腰上,正和上回见到的那位脸上有刀疤的青年站在一起。
闻慈先是一愣,然后就是眼前一亮,往周围扫了扫。
“嫂子你又来港城啦?”葛小虎十分清奇。
大陆发的单程证每天都是有限的,而且要求很高,没想到他居然能碰到闻慈两次。
闻慈笑道:“工作上有事,请假来的。”
她又往两人身后看看,确认没有徐截云的身影,“那个,他不在吗?”她没喊徐截云的名字,毕竟,要是他们在港城伪装都是换了名字的呢?别再露馅了。
“在啊!”葛小虎说着,头探出店铺,喊了一嗓子,“老大!”
外面没回答,过了一会儿,一个戴鸭舌帽的高大人影走了过来,“出什么事了——小闻?”徐截云看到收银位置笑吟吟的闻慈,脚步一顿,愣住了。
下一秒,他两大步上前,紧紧抱住了闻慈。
闻慈高兴极了,“你们怎么在这里!”
葛小虎抢先回答,“我们给家里人买点东西,看有机会能送回去。”
出任务不能写信,他们都很长时间没给家里寄信了,也没有家里的消息,正好,最近在港城混得如鱼得水,眼见着就要打入三合会了,他们就打算抽空买点东西,到时捎回给家里。
徐截云松开闻慈,紧紧盯着她的脸,“你来出差?”
“差不多,”闻慈说着,脸色微红,把徐截云的脸推到一边。
葛小虎他们进店里挑选衣服,两人面对琳琅满目的女装,偏着头嘀嘀咕咕,闻慈把徐截云拉到角落,左右看看他的脸,“嗯,很好,看起来没怎么受伤。”
徐截云笑,把她的手握在手心,“你最近怎么样?”
“超级好,事业蹭蹭往上涨,”闻慈整张脸上都写满了春风得意,她说着,低头翻起自己的挎包,“我本来就想着能不能偶遇到你,但也不能确定——猜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她挥舞了下一个被手帕包住的小盒子,满眼狡黠。
“嗯——”徐截云想了想,“戒指?”
“不对,”闻慈眼神惊奇,“古惑仔们还戴戒指吗?我以为只戴大金链子。”
徐截云笑了一声,“那钢笔?”
“喂,你是古惑仔诶,你拿个钢笔那么有文化干什么?”闻慈摇头,“再猜猜。”
徐截云实在猜不出来,闻慈摇头再摇头,最后嫌弃地看他一眼。
“好吧好吧,我直接告诉你——当当当当,我给你买了新手表!”闻慈语气高亢了点,但声音还是压得低低的,她下巴抬了抬,示意徐截云把小盒子拿起来,“你看看。”
手表盒子是墨绿色的,由黄白格子色的手帕包着,像个拎起来的方形抹茶蛋糕。
徐截云看到盒子上logo的一瞬间,就明白了。
但他还是煞有介事地解开手帕,打开盒子,看到里面一只银色金属表带、纯黑表盘的男士腕表时,发出配合的惊呼声,“这个劳力士是送我的?”
闻慈:“……你是不是看电影看多了?好夸张好生硬。”
她嘴上嫌弃着,满脸都是笑意地拉出徐截云的左手腕,把他原先那块腕表解下,这块购买来刚刚三天的腕表带了上去,他腕骨宽而有力,这块风格冷硬的腕表完全能够驾驭。
“这块表防水,甚至能潜水,你可以放心戴不用摘下来,”闻慈说着,把表带扣在他手腕上,最后满意地欣赏一下,拍拍他手背,“嗯,我的眼光真是不错。”
徐截云低头看看,他们出任务为了匹配身份,也都陆续准备了衣着配饰,去年冬天还给葛小虎他们配了名牌手表,但也不是这么贵的——在**社团里,劳力士完全是硬通货。
他摸了摸表带,似乎还带着闻慈的温热体温,光亮而滑。
“你还有钱吗?”徐截云问。
虽然这个问题很煞风景,但他很怕小闻同志为了给他买礼物,省吃俭用舍不得吃饭,一想到对方有可能在食堂里天天吃咸菜配大馒头——这其实也不太可能。
小闻同志从来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人。
闻慈得意地笑,小声说:“我刚签了亲绘本的合同,马上就要有新款入账。”
她左右看看,做贼似地小声说:“其实我还给自己买了一块。”
徐截云失笑,揉揉她脑袋,“同款吗?让我想想,这是不是叫情侣款?”在港城文化里浸淫了一段时间,他学会了不少新鲜词。
闻慈嘿嘿一笑:“不是。”
“你这款表只有男士戴才好看,我买的是款石英表,比你这个更小。”
闻慈说着,撸起左手臂上的袖子,露出手腕,那里赫然戴着一只白金色手表,表带纤细,表盘呈圆形,看起来简洁而优雅,衬得她手臂更加白皙漂亮了。
徐截云把自己的手臂伸过去,放在她旁边,虽然不是情侣款,但还是很有对比的。
他手臂壮有肌肉,肤色也深,她白嫩的像剥开的笋,上面带着两块颜色一深一浅的漂亮腕表,他越看越登对,握住她手腕,“走,我带你买衣服去。”
喜欢一个人就会想给他/她送各种东西,这个理念亘古不变。
闻慈摇头,“不要了,我真不要了,”她想起上次被徐截云突如其来的大包差点压垮的自己,眼神极其恳切,“我力气又不大,你买那么多,我拎起来很累的。”
她晃了晃臂弯里的购物袋,“而且我想买的都买完了。”
徐截云眼神很可惜,“就没有其他喜欢的了吗?”
“没了,真的没了,”闻慈用力摇头,“我的衣服够穿了,再说了,很多现在穿不出去。”
徐截云只好打消了买买买的念头。
抬头一看,葛小虎和刀疤两个被店里警惕的销售员盯着,穿梭在衣架间,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着什么,完全是一幅不知道该买什么的迷茫样子,他喊了一声:“你们俩要给谁买?”
葛小虎先说:“我妈和我奶奶。”
刀疤认真说:“我对象和我妈。”
闻慈忍不住道:“这家店的衣服不太适合妈妈穿吧,”她在这里买的都是牛仔裤之类的,要是在现在的大陆穿,哪怕是沪市首都这些地方,恐怕都得议论纷纷。
葛小虎和刀疤对视一眼,齐齐看向了闻慈。
十分钟后。
闻慈拿起一件浅蓝色的方领长裙,“你说你对象皮肤白,那她穿这种颜色会很好看,衬得肤色更白净,搭配同色或者白色的鞋子,很适合夏天,清爽干净。”
刀疤满脸严肃地点头,把这件裙子抱进怀里。
闻慈给他推荐了好几条裙子,刀疤看了又看,还是最满意这条蓝色的,他想象着对象穿这条裙子的样子,脸上不知不觉带了笑,回过身来,发现徐截云他们去了斜对面店。
“等等我!”他急忙付钱,跟了过去。
这会儿的中年人和老人能穿的衣服类型不多,大家都讲究朴素,一到年纪大了,就说不能穿太艳的,不然不像回事儿,打扮得颇为老气。
闻慈认真地在这家店里转了一圈,最后挑出来几身,有长裙有衣裤,都是花样干净大方的,哪怕裙子也是到小腿中间,不至于让人不好意思穿出门。
销售员甜甜地笑,用英文夸“小姐真是好眼光,挑出来的都是店里最好的精品。”
葛小虎十分信任闻慈的审美——都在大学学美术的人了,肯定眼光比他好,于是他美滋滋给自己妈和奶奶一人挑了一身,最后又在男装店随便挑了两身,他爸和爷爷不挑,有身新衣服肯定就高兴得不得了。
刀疤慎重地挑了衣服,又悄悄问闻慈:“闻小姐,那我要是想送对象其他东西的话,送什么呢?”港城这么多好的他没见过的东西,他想多挑点好的。
那天乍看刀疤很凶,但今天说起话来,其实很腼腆温和。
闻慈问:“你是想送能穿戴在身上打扮的,还是生活上实用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