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的树林里很多野生果树,香蕉,菠萝,比比皆是,都是大象的好口粮。
树上的香蕉象宝宝是够不到的,它笨拙地拿长鼻子卷落到地上的香蕉,然后塞进嘴巴里,闻慈看到那黄澄澄的一大把香蕉,表皮有微微的黑斑,心想一看就特别甜。
象宝宝吃香蕉,吃着吃着,舒服地甩起尾巴,躺在地上打盹。
它的妈妈或者哪位姨姨走过来,为它驱赶蚊虫,几头大象都从河里出来,分散在周围,守护来之不易的象宝宝,野象的生育困难,每只小象都是非常珍贵的。
闻慈看着这画面,感觉到心里一阵柔软。
画了不知道多久,河水上的光线变得没那么灼热刺眼,闻慈听到“叮铃铃”的声音。
她家的电话铃声。
闻慈只好合上速写本,对象群挥挥手,悄悄地说了声“再见”,然后就退出了采风,等下回再过来,能不能找到这个象群就要看运气了。
桌上的固定电话在震,闻慈拿起话筒,“喂”了一声。
“是闻老师吗?”电话那头是个有些耳熟的男声,闻慈应了声,这才知道对方是美影厂《小龙》摄制组的,这回来首都,是因为有些问题要和她确认,问她方不方便。
剧本什么的能在电话里沟通,但绘画不行,隔着电话也看不到啊。
闻慈急忙答应,请对方过来。
对方坐一天多火车特意赶过来,闻慈准备了水果点心,等对方过来,先是简单寒暄了几句,便步入正题,对方从包里掏出一沓画纸,请闻慈看,“这两个角色设定和形象导演想改动一下,所以特意找您来审定。”
闻慈点点头,听他详细说了朱导的想法,思索一阵,点头同意了,“可以。”
做电影,朱导是专业的,对于那些她可有可无不太在乎的地方,闻慈愿意尊重朱导的想法,她拿来纸笔,按照新想法把两个角色重新修改一遍,递给工作人员
来都来了,工作人员又给闻慈说了摄制组现在的情况,“您才走了三个来月,现在原动画已经进行到一多半了,作曲也基本定下来了,有望在三个月内制作完成。”
闻慈惊喜,“这么快?”
她开学已经三个月了,现在11月,正是每天期待美影厂那边成绩的时候。
“对,大家伙儿干劲特别足,”工作人员笑道:“要是顺利的话,导演说过年前就能制作完毕,到时候等办首映了,一定邀请您来。”
“好,到时候我一定去,”闻慈笑道。
工作人员还着急回去,坐了一会儿便又走了。
此后几个月,闻慈又见过他两面,等他终于把电影制作结束的好消息捎过来时,是元宵节后一天,春节早已过了,此时是1981年的2月20日,新的一年已经展开。
“真是个好消息,”闻慈喜不自胜地说。
工作人员也高兴,新的一个项目结束了,摄制组全体都是开心的。
“首映是这个月底,28号,导演请闻老师去,不知道您有没有空?”工作人员问,说着,目光忍不住在一旁身姿笔挺的男人上落了下,闻老师结婚了,他听说过,但没想到她丈夫长得跟电影演员似的,就是压迫感太强了。
闻慈笑道:“当然,这么有纪念意义的时刻,我一定要参与。”
首映在公映之前,要是发现什么问题还有修改,她在美影厂也方便。
工作人员离开后,她手臂一勾,一改刚才的知性端庄,回身勾住徐截云脖颈,兴奋地叫起来,“你听到了吗听到了吗?电影拍好了!”
“听到了听到了,”徐截云伸手一托,把人颠进自己怀里,笑道:“小闻同志真厉害。”
“诶,那倒没有,”闻慈这会儿倒谦虚起来了,“大多数工作都是摄制组几十号人一起做的,”她高兴地往徐截云脸上亲,但要被亲回来时,从他的怀里一骨碌跳了出来。
“我要去收拾行李!”
“嗯?”徐截云跟着她站起来,“不是28号去吗?”
“只剩下八天时间了!”闻慈右手比了个八跟他强调,想起还得靠他买机票,又拉着他手臂摇晃着撒娇,“你去给我订机票嘛,好不好?好不好嘛老公?”
闻慈平时是不这么叫的,只有她想让徐截云干点什么时,才会故意这么撒娇。
徐截云不承认自己很吃这一套,轻咳一声,“行。”
闻慈欢呼一声,抛下他的胳膊转头就要跑,这回被他捞住后腰结结实实地亲了半天,喘着气推开他,正挑着去沪市穿的大衣,徐截云又从卧室外进来了。
“好了,”他从后面抱住闻慈,下巴搁在她头顶,“27号上午的机票,中午到沪市,3月2号中午回来,晚上到首都,然后我去接你。行不行?”
他专门预留出两三天时间,让闻慈可以和朋友见面,出去逛街,这是她每到一个地方必做的事。
“你真好你真好,”闻慈做作地回身和他贴贴,亲亲他的脸。
徐截云不知道其他战友家里是怎么样的,但他觉得不会比他更开心了,也许是因为日常两人一个在军区、一个在学校上课,彼此都忙碌,所以休假见面的时间显得更珍贵。这样珍贵的时间,不论是一起出门,还是一起躺在家里,只要和闻慈在一起,他总是很愉悦。
上翘的嘴角压不住,闻慈发现,又“啪嗒”两口亲上去,“你开心吗?”
“嗯,”徐截云笑问:“那你开心吗?”
“我也嗯,”闻慈笑,两人对视一眼,笑容更大了。
……
此时正是闻慈的寒假时间,她搬到徐截云这边住,白天的时候大多在画画,倒没画新绘本,她确认了自己暂时没什么好的新灵感,索性就耐心等着《小龙》电影。
当初钟玉兰的连环画项目,她作为助理,最终作品并不计入她系统的作品,她很好奇,像《小龙历险记》这样,原绘本出自自己,但二次改编的电影,算不算自己的作品呢?
她是这个电影的核心,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这部电影,但电影的制作里,其他人也付出了非常大非常大的精力,剪辑、配音、动画制作……总之重要性并不比她要低。
她很好奇这部电影会不会算她的评分。
2月27,徐截云休假,亲自开车送闻慈去机场,她本来穿着身长长的黑色棉衣,但下车时留在了车上,换成了件浅色大衣,沪市的温度不必穿那么厚。
“再见啦,”闻慈检票前朝他挥手,笑盈盈地:“记得好好喂富贵。”
“还有呢?”徐截云反问。
“我会想你的,”闻慈歪头,轻轻一眨眼,给了他一个飞吻,又不忘说:“记得想我!”说完也就该检票了,她一通忙完,发现徐截云还在那个位置,微笑着看自己。
“我走啦,”闻慈往里走,“我真的走啦!”
实际上走出两米远,又忍不住抬头,两人再次对视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闻慈用力挥挥手,这次转身是真的走了。
二月的神州大地是春的复苏,从机窗上往下望,到处都是雪块融化的白,像地上的云朵。
飞机越往南开,绿色也就越多,偶尔会经过大片连绵的绿色草地,不对,闻慈细细辨认一下,觉得应该是麦田或者稻田,切割整齐,像一个个毛茸茸绿油油的方块。
等飞机渐渐下降,经历微微的耳鸣后,缓缓滑行到平稳。
周遭的乘客里大多是出公差的,还有些外国人,现在首都的街上肉眼可见的多了许多外国人士,高鼻深目,棕发碧眼,有些是西装革履的外商,有些是来旅行的游客,抱着相机,看到哪里都想拍一拍。
闻慈拎着小包顺着人流下飞机,拿到行李,去找摄制组来接她的人。
还是年君。
比起半年前,年君看着又老练了一些,两人高兴地打了招呼,和半年前的步骤差不多,甚至还是当初那间宾馆,闻慈放下行李,这回是年君要请她吃饭。
“走,我*请你吃扬州饭店去。”
路上,闻慈听年君兴冲冲地说,才知道他现在是半个导演了。
“朱导说我学导演还挺有天赋的,下回导戏,让我去当副导演,”年君说这话时语气都兴奋起来,然后又补充说:“不过美术片一年也就两三部,就算朱导让,厂里也不一定。”
闻慈笑道:“别掉士气啊,你才来美影厂多久,以后肯定能当上的。”
年君也这么觉得,他笑道:“反正不管当导演还是画画,都还不错!”
到了扬州饭店,年君又问:“你在美院怎么样?”
“也还不错,今年课不多,大家都在忙着毕业创作了,”闻慈道:“下学期的课表我看了,每周才三四节,大家都得忙着毕业创作的事,这个最重要。”
年君问:“你打算画什么?”
他堪比亲妈妈的导师钟玉兰就是在国画系当教授的,他自然知道毕业创作是什么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