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尔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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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六个人和来时一样一前一后回的。
太阳晒透车窗,晃人眼,催人倦意。
眼皮打架时,桑尔收到了付琛的回复,关于改造设计的,也关于她突然想到的小黑。
十几分钟后,四个女生先到达农场。桑尔结合付琛给出的建议简化后传达给了赵絮,然后出了办公室。
院中无人显得格外安静,虫鸟鸣叫,风吹叶声入耳都更加清晰。桑尔步调很慢,走到了前院墙边的那棵梧桐老树下。
紫色花朵落了一地,枝干上的绿叶越长越多,她在阴凉处站了下来,没由地给付琛发了条信息:【快到了吗,我想看看小黑。】
然后,百无聊赖地回看起上面的回复,付琛说出门前把小黑交给厨师帮忙照看了。
片刻,手机震动,页面跳出他的回复:【快了。】
如他所说,没过多久,“登登登”的车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桑尔视线落在了去开门的大叔身上,车声逼近,噪声吵耳时,门被彻底打开。
一切都像是在大叔计算中似的,他刚慢悠悠走到不碍事的一处,三马子的蓝色车头正好出现,慢腾腾拐进来刹停在院中,付琛下了车退到一旁。
随后车继续朝棚子方向驶去,后面卷起一阵阵风。
尘土在太阳光里满天飞舞着,站在远处的桑尔不禁向树后退了退。
他背对着她,只要她一出声,付琛就会转头,可现在的情况下,桑尔唇线闭得紧,实在是不愿意张口喊他。
她怕吃一嘴土。
只好落眸,抬手发了条信息出去。
【在后院。】
桑尔眼帘掀起,看他脑袋微垂,单手拿握手机。
须臾,男人手上动作停顿,桑尔收到了回信。
【好。】
付琛的身影消失在食堂门口处,桑尔的目光不自觉地跟着舞动的尘埃游走,一直到肉眼可见的多数尘土落地,她才肯动步往后院走去。
一两点的太阳最毒,院中的菜叶被晒得发了蔫,她提速进了屋。
洗完手,桑尔躺在沙发上摆弄了会儿手机,可能是她心思并不在这上面,指尖来回上下左右毫无目的地滑动,没过多久便被她放在了茶几上。
那上面还放着她没吃完的水果,桑尔头歪靠到沙发扶边。
额前的几根碎发顺着她的动作滑落,分散停在眼前,模糊了几分视线,连白色饭盒都看得模模糊糊的,她干脆闭起了眼。
身体又累又困的,彷佛一闭眼就能立马睡着了。
桑尔是个小懒虫,只是不同于一贯的又白又胖好吃懒做的懒虫模样,反之清瘦清瘦的。她只是纯粹意义上的懒,不爱干活,也没人能指使动她,但不贪吃。
如果不是高中那年犯了纪律上的错误被教导主任发令在大太阳底下罚站至晕倒,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体除了懒之外还有别的毛病。
而且她丝毫不觉得自己懒,都是桑行和张奕沉还有温纯他们整天说来的。她只当那是爱惜自己身体,不管干什么,只要有一点不舒服她就休息。
对自己好可不算毛病呀。
那天,最紧张的人就是和她一起受罚的同伴张奕沉了。桑尔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她再次睁眼时就已经在张奕沉的背上了。
那感觉并不舒服,他脚下的速度太快了,偏偏还一直不停地和她说话 ,好像要是她不开口回答,他就会不罢休似的说个没完。
桑尔下巴趴在他肩上,只好有气无力地冒了句:
“你再吵,我就要吐了。”
“桑尔,你敢。”
他全身都显而易见地轻松了,威胁的语气中掺着笑意。
恐吓值低到负数。
坪市一中的卫生室里有个老中医,一下就把她的毛病都点出来了,饮食不规律营养不良导致的低血糖,再一个不爱运动缺乏锻炼整个人气血不足。
她确实是属于不好好吃饭的那一挂的,桑行整天忙着工作早出晚归的,大多数时家里都是姜楠和桑尔一起吃饭。姜楠没有吃早饭的习惯,慢慢的她也就不吃了,宁愿把吃饭的功夫用来多睡儿觉,中午在学校胃口好的时候会多吃点,不想吃的时候就是胡乱塞几口。
自从经历了这事,张奕沉自觉地给自己加了个身份,成了她的饮食监督者,称职的饭搭子。
说到底也是长时间养成的坏习惯,哪里那么好改,张奕沉这个好人难当,桑尔没少嫌弃他麻烦,有段时间甚至老远看见他了就飞速躲开。
“不识好歹。”张奕沉这么说她。
桑尔的叛逆期来得突然,但不无厘头。
高三那年,打姜楠和桑行离婚后,她像是彻底释放自我,我行我素,脾气暴躁一点就着,这么一来,更没人管得了了。
对这个宝贝女儿,桑行是带了愧疚的,他深觉这个家庭的破碎是他当年一意孤行硬要娶姜楠为妻的结果,所以他几乎从不凶桑尔,而是想要弥补般的加倍对这个女儿好。
爱本身就是没有条件没有道理的,自然不爱也是,桑尔很久以后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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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的门没关,付琛走进小院踏上那条砖道,目光不偏不倚地直视前方便能一清二楚地看见屋内沙发上桑尔。
脚步下意识地放轻,付琛走近后,站停在门口处才发现她是闭着眼睛的。
眸光落在她安静柔和的脸上几秒,他原本要敲门的手落在了门框边上,双手拉合关门的动作轻缓。
门缝稳稳地被缩小着,此刻,只剩一掌距离。
许是过于安静,付琛敏锐察觉到身后远处发出的拖沓脚步声。
眉头微凝,男人手下动作不自觉加了速,门被严丝合缝地关上,他转身。
“小付!”
同一时间,身后传来张涛结结实实的一声喊叫。
付琛眉峰一紧,脸色稍沉。
还没对上张涛的眼神,又听他笑着说:“干嘛呢!”
微冷的眸光里闪过一抹不悦,付琛往张涛方向走了几步,压低声音。
“张叔喊我,有事儿?”
他错开身子,示意般地朝屋里扭头看了眼。
张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嘴角无声一动,然后走到付琛旁边伸胳膊搂住他,用着力将他往东屋里带。
他脸上带笑,小声说着:“是有点小事,走,回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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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闭上眼睛没多久,桑尔睡眠质量没好到这么快就能睡着。
眼睛闭上,全身会更加依赖于听觉。
听力集中时,门有轻微动静也能轻易地被捕捉到。
她是真懒得睁开眼,小黑的叫声未曾出现,桑尔心里却笃定门外的人是付琛。
没准小黑也在午休呢,她想等醒了再看也行的。
张涛突如其来的一声,打破了她的思绪,也证实了确实是付琛在替她关门。
他轻抬的脚步声仿若在耳边放大,桑尔眼皮缓缓半掀开。
透过玻璃窗,院中的他朝屋内看了眼,脸上的表情淡漠又疏离。
眼睛眯了眯,桑尔清楚地看到了张涛揽上他身体时,他面上那抹难掩饰的不耐之色,眉头跟着拧起,她忽然就站起身来,抬步走向门处。
门被倏然拉开,桑尔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睛,“付琛,我让你办的事你办了吗?”
见大小姐这样子,张涛松了放在付琛身上的胳膊,满脸堆笑道:“啊,你们有事就先忙。”
“对了小姐,你看看屋里需要装马桶不?”进屋前,张涛又回头对桑尔又问了句,“安的话,明天我找人过来装上。”
话题跳度太大,桑尔眉头一紧,她动了动嘴角回:“嗯,尽快吧。”
桑尔没想到张涛会想得这么周到,院子里的厕所她是不想再进去了,夜里洗完澡她就在商城下了单,只是预约安装时间排到了几天后。
“诶,得嘞。”张涛谄媚一笑,进了屋。他原本想不了这么多,付琛和他讲厕所有壁虎的时候,完全是话赶话赶出来的。
桑尔也象征性地挽唇笑笑,转身进了屋。
她停在饮水机面前接水,微侧头看进来的付琛。
“喝水吗?”她问。
在他的道谢中,杯中水过半满,桑尔递给他后再一次重新给自己接。
付琛拿握着杯子,指肚沿着有纹路的杯身摩擦两下。
停顿片刻,他低声开口:
“小黑飞走了。”
清透的声音飘入耳中,桑尔接水的动作一顿,“什么?”
她转头看他,“它飞了?”
“嗯。”
“伤痊愈了。”
伤好了,它也确实不该在这里了。
“哦。”
桑尔眉眼低垂,转回头浅抿了口杯中的水。
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失落感也是一下子来的。小黑竟然直接就飞走了,这对她来说,太突然了。
“这是好事,我们为它庆祝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