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桑尔脸上的笑意不动声色地淡去。
又在一阵细语声中,她平淡眉眼中倏忽间生出了不耐烦。
脚下的步子放慢,桑尔头微微向一侧偏转。
“我说怎么最近都没见过老板来吃饭,原来是在咱们歇之前就吃了啊。”
“这还用你纳闷啊,我老早就猜到了。”
“哎呀,没准不愿意和咱们这群人一块儿吃呗。”
“大小姐,能愿意和咱们一块儿吃那才是怪了气儿了。”刘晴的声音,她这话里有话的字眼也好,阴阳怪气的语气也罢,很明显都是在表露对她的不满。
眉头蹙得更紧了些,这些人们怎么总喜欢在人背后做一些让她不喜欢的事情呢。更何况,她也才刚从她们身边擦过,还没走出几步。
“哎呀小点声,小点声,可别叫人家听见了。”张丽压低声音提醒,小心翼翼地将头向后微转,往桑尔的方向瞥去眼神。
这一瞥,张丽登时咯噔一下,面色明显一滞,她对上了桑尔转过来的目光,瞬息之间,张丽难看地挤出了一抹笑,而后又快速地转回了头,蛐蛐着目光摇了摇刘晴的胳膊。
桑尔干脆停下脚步将身子全部转了过去,神色自若地看着这几人加快步伐向前走着,直到上了台阶,离食堂门口只差一步之隔时。
“刘婶。”
桑尔不咸不淡但音量足的声音响于院中。
几双正迈着的脚在这一刻全部有先有后地顿住,刘晴转头看向桑尔时脸上竟不知在哪一刻也挂上了笑,语气也不似刚才嚼舌根那般让人讨厌。
“怎么了老板?”
“有点小事。”
桑尔语气算不上好,但在这种情况下,已经是她能发出的最和气的语调了,“你们先把办公室卫生收拾一下吧,有点乱了。”
肯定的语气,她不是在和她们商量。
顿了下,她又补充,“书桌不用收拾。”
刘晴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应了声,“知道了。”
员工和老板作对,绝对是捞不到到什么好果子,表面关系还是得做足的。
“嗯。”桑尔扬点了下下巴,转身走进了后院。
至于刘晴,桑尔不难想象出此时可能会出现在她脸上的各种奇怪表情,不过,她懒得去看了。
小院里照旧安静,桑尔也是偶然间发现张涛他们种在院里的蔬菜长得更好了些,清一色的绿。眼睛环视一圈,她能认出的种类少之又少,只有在餐桌上见过的几样。
她兴趣不高,索性进了屋。
洗完手,桑尔坐到沙发上,视线落在了茶几上的透明玻璃盒,里边还摆着几颗洗好的车厘子和一个通红的苹果。
看了会儿,她抬手撕下上面上面写着【苹果饭后吃】的便签。
桑尔胃口小,全部吃完付琛给准备的早饭后,根本没有空余肚子再去吃苹果。
她抿唇微压背脊,拉开桌上的抽屉。
里面空落落的,没有装什么物品和任何零碎的东西,只有几张颜色不同的便签纸。
下一秒,抽屉内又多了一张蓝色的方形便签纸。
随后,桑尔从卧室里单手捞着平板出来,页面上播放起连续剧,她拿出那颗苹果,有一搭没一搭的进口。
咬下的每一声都很脆,入口清甜。
二十来分钟后,桑尔终于扔掉了手中刚刚啃完剩下的苹果核。
再然后,电视播完一集,桑尔抬头朝外边看了眼。
空旷安静的小院,连鸟掠过的影子都没有。
趁着片尾曲的间隙,桑尔起身去洗了趟手。
刚出卫生间,她敏锐地察觉到院中的动静,脚下迈出两步向外一看,发现来人是张涛后,落眸收回视线,眉眼低垂着捞起平板朝卧室走去。
刚关上门没多久,客厅的门被敲响。
桑尔道:“谁啊?”
张涛站在门外,喘着粗气,紧赶慢赶跑了几大步还是没能赶在大小姐进屋之前敲响门。
“桑小姐,是我。”张涛叹了口气,等着大小姐出来。
“嗯。”桑尔只得再次推门而出,“进来吧张叔。”
“张叔找我有什么事吗?”
刚坐到沙发上,桑尔看了看张涛,脑袋作势又往院里探了探,接连问道:“怎么就张叔自己回来了,刘婶、他们呢?”
第26章
放任爱意,如海泛滥。
——《恋尔序章》
-
“是有点小事。”
张涛瞳孔不易察觉的微缩一瞬,在看向桑尔时脸上又挂起了熟悉的笑,他动了动手里的文件夹,逐一回复桑尔的问题,“你刘婶和小付他们还在前边吃饭呢。”
“嗯。”
桑尔动作很轻地点了下头:“张叔你坐。”
“诶。”张涛嘴上应声,腿上却要动不动的,顿了下他又道:“就不坐了,一点小事说说就行。”
桑尔没再说什么,接过张涛递过来的文件。
里面是薄薄的黄粉白纸张堆叠出的一打厚票据,最先入目的是日常琐碎支出的单子。
[4.28,进购桶装水,50元。]
[4.28,货车加油,200元。]
……
“这是咱们最近这段时间的支出,……。”
听着张涛讲话,桑尔眸子跟着手下左右翻页的动作流转。
[4.28,钢筋,65000元。]
[4.28,砖块,30000元。]
[4.28,石子,21000元。]
[4.28,混凝土,10000元。]
……
几分钟后,桑尔合上文件又送回张涛手中。
她说:“我知道了。”
张涛交代完就出了屋。
此刻,室内只剩卫生间里发出的流水声。
洗完手桑尔直接进了卧室,门被推上。
而后,“哒”地一声,锁扣转动。
桑尔走到窗前,随着“唰唰”两声窗帘也被拉紧。
她借着屋内微弱的光平躺到地毯上,闭上眼睛,整个人是完全舒展放松的姿势。
刚才张涛说的资金问题,桑尔确实是没太在意过的。整改之前,张涛带着会计交代过账户上的资金。
上百万余额,不是很多但也实在算不上少。
桑尔不在乎这些钱是不是桑行安排的,她不矫情,既然桑行让她用她就用,也省得借钱了,以后赚回来就行。
她做事向来不是一个没有底线的人,最多拿出多少钱去改造,这些钱要在多久之后能回本,她自然是有考虑过的。
毕竟,在这里待着,本就带了目的。
关于日后也许能碰到的各种问题,桑尔唯独没想过账户上的资金会紧张。显然请设计师,建造小楼请施工团队的开销超了支。
月底,是给工人发工资的时间。
这也是张涛来找她的主要突破口,固定员工以及散工大大小小的开支累积起来每月也是一笔不小的钱。
“看来得省着点花了。”她无奈喃喃。
桑尔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今天却意外地睡着了。
一片寂静中。
叫醒她的是一通电话,铃声在静谧的屋内格外吵耳。
比眼睛先有动作,桑尔凭感觉捞起手机放至耳边,嗓音含糊一声:“喂?”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桑尔眉头微蹙起。
眼皮掀开,她声音沉了下来:“别急,我过去看看。”
桑尔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14:05。
她起身拉开窗帘朝外面看了眼,院里没人。
手机解了锁,打开电话录前桑尔眸光先注意到了微信图标上的小红点。她点进去,看到付琛发来的一条信
息。
[付琛:饭盒拿走了。]
桑尔看着这几个字眼片秒,给付琛拨了语音过去。
十秒左右,铃声“噔”的一声结束。
语音被接听,通话开始计时。
扬声器放大对面的声音,呲啦呲啦的噪音从听筒里传来,听得桑尔隐约泛起生理不适,她连忙向下调按了音量。
“你这是在哪呢?”
桑尔率先开了口,出声的语气一如刚才那般,甚至带了些烦闷。
很快,杂乱的声音停止。
付琛清润的嗓音传出,“地里。”
下一瞬,音量又被连续向上调升。
他的声音也跟着放大了些:“怎么了?”
桑尔几不可察地吸了下鼻子,那份不耐烦好似也随之尽数消失,她问:“刘晴在不在?”
付琛那边回得很快:“也在。”
“你让她来一趟办公室吧。”
紧跟着,她又叮嘱:“现在就过来。”
付琛问:“出什么事了?”
“没有。”桑尔语调听着轻松,“就问她一点小事。”
付琛说:“行。”
—
还没入夏,下午两点的太阳也毒得让人直想躲。
好在出屋前,桑尔看到了门边墙上挂着的那把米白色两用伞。
伞柄握于手中,桑尔半垂着眸子,只想走得快一些,再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