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秒一秒,周身空气急速上升。一种黏黏糊糊,又含糊不清的情绪在桑尔心里波动。
她视线下落至他手上,实在讶异他的举动。
满是狐疑,桑尔侧眸看他。
同一时刻,看到她眉眼间的变化,付琛松开掌心,视线游移到她发上。他说:“发绳松了。”
听到这几个字,桑尔黑瞳轻轻转动。
理智一点点回归,她茫然地“嗯”了声,故作淡漠道:“知道了。”
赵絮特意尽快下了车,之后自然有悄悄留意后面,看到了快要下车却止步的桑尔,还看到了视角盲区外边缘出现的白色衣角。以及,桑尔脸上流露出的不自然。
桑尔双手覆在脑后下了车,付琛跟随其后,赵絮眼睛来回在两人身上打转。趁桑尔过来的间隙,她凑近小声笑问:“你和付琛谈恋爱啦?”
“什么?”
比起赵絮之前问张奕沉是不是她男朋友,这个问题尤为让她无所适从。
桑尔反应过来及时驳回,说:“没有。”
她又悄悄瞥了眼身后,看付琛跟上来,故作轻松的低声调侃:“赵老师,慎言。”
也在示意她,现在的场合。
赵絮明了,朝桑尔做了个手捂嘴巴的动作。
四周,除去一片大棚和部分零散的农作物,地里基本上都清理得很干净了。
张涛前面一直在和风水大师交流,桑尔走过去听看了会儿,在恰当的时机问道:“先生那您看开工的日子最快定在什么时间合适呢?”
大师沉思片刻给出了时间。
五月二日。
隔天。
一大早,张涛找的十几个工人就来了,他们还准备了鞭炮,点火的人也是张涛,赵絮她们离得远躲到了付琛身后,而桑尔刻意离他远了些。
许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在被失落感填满之后,会出现刻意远离的下意识。就像以前,桑尔在察觉到温纯的冷漠后,也会默默的疏远。
噼里啪啦声响中,火红的鞭炮屑扬起下落。
烟雾缭绕,在嘈杂的人声欢语里,农场终于进入了改造阶段。
赵絮和她的助理们穿着桑尔当时定制的白色短袖,在一众穿深色衣服的人群里尤为显眼,她们需要和工人沟通交流各类木屋及砖房的设计方案。
张涛负责盯工,大姨们挪步到大棚里工作。
桑尔,被付琛带走了,去木材加工厂确认昨天他们看过的木板和地台材料。
许是和生活方式有关,桑尔自知自己不擅长谈价格,出发前她就和付琛商量过了,这事让他来。
浓厚的木屑香充斥着整个工厂,老板和他们直接交流的,对面报出价格时,桑尔安静地坐付琛身边听着。
他一副随和的模样,不慌不忙说着:“松木这个价格,高了。”
对面接话也快,一本正经地熟练道:“小伙子,这个价格可不高,质地紧密程度高、纹理又美观的高级松这个价格可是真不算高啊。”
桑尔听木厂老板说得有板有眼的,反复强调价格合理,虽说有些自卖自夸,但付琛和她说来着,这家产品确实是不错的。
她偏头,见付琛笑了下,从容应着:“您也知道,我们购买量不小,市场价格这方面我调查过,在质量保证的前提下,这个价格确实超出了我们的预算。”
“产品好,我们这边是诚心要买的,价格方面确实得再低些,您看看,如果有下降空间我们再……”
老板看着付琛笑起来,挥手打断道:“行,那这样,咱也不浪费时间周旋了,价格压到这了,每平米我最多能再降12。”
桑尔在付琛随和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起伏,只听他说:“18。”
“如果这个价格您有得赚,我们这边就定下来,也不考虑去别处看了。”
“这个价……”老板表面无奈一笑,犹犹豫豫两秒后又笑着应声说:“行吧。”
“那咱就这么定下来。”
订单谈成,老板喜眉笑眼送他们出来,上了车桑尔才问付琛:“谈的价格是不是高了,老板看着那么开心呢……”
“不高,批发价。”付琛浅笑着和她说:“有生意做是好事。”
“嗯。”
桑尔点头,看了看驾驶座启动车子的人,平静地将眸子转向车窗外。
一连几天,两人各处奔波,订各种材料。
从南城看完弧形花池材料,去医院给付琛换药时路过超市,付琛停了车说买点东西,桑尔跟着他去了负一楼的超市。
付琛推了购物车,偏头问桑尔:“有想买的
么?”
桑尔看他,说:“不知道。”
男人唇角弧度深了些,付之一笑。
桑尔是真的不知道有什么可买的,她现在每天一日三餐正常吃,还另有一份水果拼盘,吃完这些便没有多余的胃口去吃别的东西了。
至于生活用品,她也都很齐全没缺的。
桑尔走在付琛一侧,进了零食区。
购物车随着他的步子停停走走,桑尔看着付琛挑选的食品有些惑解。
甜食、膨化食品、蜜饯果干……
这都是零食。
然后,在他拿起两包瑞士莲后,桑尔觉得越来越奇怪,因为这里面好多东西都能和上次付琛给她的零食对上,是她喜欢吃的。
他自己不吃这些,那只有一个可能。
买来送人的。
看着那熟悉的巧克力包装,好奇心驱使,桑尔还是没忍住问他——
“付琛,你买这些是给我的吗?”
第37章
让人胆怯的,也最让人为之谨慎、犹豫、反复思量。
——《恋尔序章》
-
少女清澈眸中并未掺杂出任何多余情绪。
男人半垂着眼睫回看她,眉梢间溢出笑意。
须臾,桑尔听见他浅嗯声说:“给你的。”
闻言,桑尔稍顿。
本是纯粹出于好奇一问,也没抱有什么期待,所以就算得到的答复会是他否定,她也只会点头“哦”一声。
但偏偏,她听到的又是他肯定的回答。
静了几秒,桑尔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
她语气淡然却意有所指地补充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只是问一下,如果不是你可以说不是。”
付琛停了下来,唇角上扬,“是给你的。”
他笑得散漫,话同样有些漫不经心。
桑尔努了努嘴角,还没开口又听他说——“不问也是。”
眼角不禁很轻一动,桑尔犹豫反问道:
“你为什么要送我这些?”
她声音淡淡的,脸上仍旧没有丝毫笑意。
付琛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瞳仁微动,移开了视线,云淡风轻道:“礼尚往来吧。”
男人偏头随手拿了包薯片,桑尔放在他脸上的目光开始有些不解。
下一秒,他不温不淡的声音再次响起:“就当是感谢桑老板亲自陪我去换药。”
明知道他是有自己的原因,可桑尔听起来还是会觉得心中怅然。她并不希望他是出于礼貌的回馈才做这些事,反而会害得她误会多想。
于是,她颇有些郑重其事地说道:
“你受伤是因为我,作为老板我是有责任和义务陪你去的,所以你不用做这些事情。”
顿了下,桑尔声音又淡下几分,她说:
“没必要礼尚往来,我不喜欢。”
付琛搭扶在购物车上的指尖不自觉浅动,许久,他语气低沉地说了声:“嗯。”
气氛肉眼可见地冷下来。
恍惚间,桑尔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怎么会在付琛眼中捕捉到了抹似无措似怅然的情绪。
那一瞬,他为什么会看起来,比她还要失落难过。
-
桑尔比谁都清楚,一个人不会完整属于其他人,而付琛也是一样,不是必须要存在于她生命中的一部分。
理论上讲,她仍可以像之前那些年一样,不对任何人付出过多情感,她大可以在面对付琛时坦然些,让自己保持最舒适的状态。
然后,她也真的这样做了。
最近几天,场地经过画线,挖地基,扎地梁,交灌混凝土回填这些操作。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普通上午,开始了砌墙的环节。
目前采购任务大致完成,桑尔也随着大家加入到了其中,只不过…她站在人群之外。
“付琛。”
躲在角落的槐树荫下,桑尔落了落手中伞柄,看着太阳底下转过身来的男人,将手机更贴近耳边,蔫蔫开口:“你来帮我打伞吗?”
距离虽远,可在听筒沉默的须臾间,桑尔仿佛看到了他凝起的眉眼。
这个请求,过于鲁莽。
领导对员工的这种与工作无关的要求,真的很冒昧,完全没考虑对方想不想这么做。
可她宁愿当这个冒失的人,直率地传达着她的意愿,也坦然地等来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