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如意没了苏家什么都不是,汪悦榕却是侍郎家的千金大小姐,孰轻孰重,一目了然,苏三太太十分不想放弃。
贺太太看她的眼神越发的失望,苏三太太就是这样,从小就觉得这世上的一切都是她的,什么都要按照她的意思来。
“你是一个母亲,汪家二夫人何尝不是一个做母亲的?苏桉这么打汪家的脸,人家怎么可能还把女儿嫁过来?能让你二嫂提前过来知会一声,已经是看在了我的面子上,希望两家不要伤了和气。这已经是人家大度了,再要求过多那可就太贪心了,你明不明白?”
苏三太太费尽唇舌,可贺太太却仍旧咬定让她退婚不肯松口,苏三太太就十分震怒的拂袖而走。
黄妈妈见贺太太疲倦不已,就忍不住叹了口气,一面给她送上一杯参茶,一面轻声道:“有什么事,太太何不好好的跟她说呢?您明知道她性子要强,这样强逼着她,她反而愈发不肯听了。”
“纵着她?”贺太太摇头冷笑:“她这个性子是怎么养成这样的?再纵容下去,她只会毁了她自己,倒不如让她去撞撞南墙,她这一辈子都过的太顺当了,不管什么时候都有人护着她,你瞧瞧她,她哪里有做母亲的样子?!”
不说对亲生女儿苏邀的态度。
就说对苏如意,她也不一样吗?喜欢的时候高高捧起,看的比亲生的女儿还要重,可是一旦苏如意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了,她立即就能撒手不管。
糊涂是真的糊涂,自私也是真自私。
这样的性子,如果还是纵容她,她以后迟早会闯出大祸来的。
“他们夫妻都是本事不大,野心不小的人。你瞧着吧,若是不吃教训,只会做更多错事。”贺太太笑了笑,意味不明的道:“幸亏是我跟来了,否则的话,幺幺只怕就要被她们上称给卖了。”
黄妈妈也有些发愁,正不知道怎么安慰贺太太,外面却有人禀报说是苏邀过来了,她当即就松了口气,现在苏邀简直是救世主,唯有见了她,贺太太才能稍微解颐。
她急忙迎了出去,说了苏三太太来过的事,又叮嘱苏邀:“太太心情差得很,姑娘千万劝解着些。”
苏邀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一进门就发现贺太太在整理什么东西,见了她来,就笑着招呼她:“过来坐。”
贺太太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一边,问她:“幺幺,外祖母有些事要问你,你能做到同外祖母说实话吗?”
苏邀握紧了拳头,她知道贺太太迟早有一天要问的。
苏嵘和苏老太太对她不了解,她也不必跟他们交代所有的事,可贺太太不同。
她想到贺太太对她至死都不曾放心,心里一热,就低声问她:“那外祖母信我吗?”
贺太太被她问的一怔,随即就笑起来:“我若是不信你,就不会问你。”
苏邀于是很坦然的说:“我知道当年外祖父是为什么死的。”
贺太太睁大眼睛,一时之间没有做出反应。
事实上她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出反应。
这太让人惊悚了!
她下意识咽了口口水,皱起眉头严厉的看着苏邀,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第63章 六十二章争取
过了好半响,贺太太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这一刻,什么苏三太太什么苏嵘苏桉全都不重要了。
贺太太只是颤抖着声音问她:“幺幺,你刚才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贺大老爷的死是横亘在贺太太心上的一根刺,贺太太这么多年都没能从他的死里头走出来,也因为这个,贺太太对于苏家想要攀附皇家的心思是十分不齿的。
可是她不明白,这些事连苏三太太只怕知道的都不清楚,为什么苏邀却能说出来。
说起来,苏邀可是在沈家养了那么多年才回了贺家的。
她从哪里知道?
凭借沈家的身份地位,她们根本连这件事的边都摸不到。
苏邀抿了抿唇,想了想菜轻声跟贺太太说:“外祖母,其实我在沈家的时候,虽然不知道自己跟苏家和贺家的关系,但是对于苏家和贺家的许多事,我却是都知道的。”
贺太太如此老练的人都忍不住皱起眉头问了一句:“怎么可能?!”
这太荒谬了。
苏邀不过是个小女孩儿……“外祖母应该知道沈家是商户。”苏邀握住了贺太太的手:“商户的消息其实是最灵通的,沈家虽然被官家看不起,苏家也从来不曾把他们放在心上,但是事实上,沈家其实并没有大家想的那样……无能。沈家是徽商出身,老家当年是安徽的,后来才因为做起了生意搬去了山东。我光说沈家或许您还不以为意,可外祖母知道吗?沈家,也就是我的养父母,她们是万户侯的后裔。”
万户侯!
贺太太猛然睁圆了眼睛,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
当初太祖还是一介草民的时候,在放牛的时候被地主欺压,险些被地主的儿子打死,是一个商人救了他的性命,又看他面向颇有奇异之处,一时怜悯给了他一百两银子,让他自己去奔前程。
太祖后来果然投奔了当时的豪强,而后又出人头地,取而代之,从此称雄一方,后来更是一统天下。
他成功打下了这天下之后,仍然记挂自己的恩人,派人四处找寻,然后把当初的恩人封了侯,还特意给了个万户侯的封号,意思是要他们以后享受万人供奉,富贵无极。
万户侯曾经盛极一时,只是可惜后来沈家人不争气,个个都是膏梁纨袴,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吃老本,太祖去后,高祖对于这只会惹麻烦的一家人十分厌烦,后来趁着沈家在差事上出了错漏,直接把沈家的爵位收回了,沈家从此没落。
不仅如此,高祖为人严苛,他要是厌恶的人,过多少年他都还记得你。
十年之后,高祖还曾经问过当时的太常寺寺丞邹正,问他沈家如何了。
沈家原本还在京城苟延残喘的,高祖一问,沈家最后一个当官的都被直接一降到底,最后只能回了老家去。
如果现在的沈家是万户侯的后代……贺太太脑子里乱纷纷的,过了许久,才将所有的事情串联了起来,眯着眼睛问:“就算如此,跟你能知道你无祖父的事情又有什么联系呢?何况你知道的还远不止如此啊。”
苏邀就轻声道:“外祖母难道忘了吗?沈家是商户啊,当初外祖父在登州任登州卫指挥使的时候,沈家跟外祖父过从甚密……当时虽然我还小,却还有些印象,登州卫出事,外祖父连夜护送太子逃亡,可是在中途却遭遇了土匪……”这是贺太太心中永远的痛,她闭了闭眼睛,许久之后才哑着声音问:“那你还知道什么,趁早说罢。”
“太子当初被贬为庶人幽禁登州,其实是被人陷害,围场案之后四年,其实圣上已经后悔了,正因为如此,才会发生倭寇流窜到山东,竟然以六百多人的势力就把正当时的登州搅乱,外祖父从来就不是死在倭寇土匪手里,他是死在了权力倾轧上,是不是,外祖母?”
贺太太已经没有心思再去问苏邀她身上的奇异之处了。
因为主动权已经完全掌握在了苏邀手里。
是,什么狗屁指挥失当,什么疏于防范,其实说到底,都是假的。
真相就是,贺大老爷完全是因为要保护太子,才会被一道杀了的。
贺太太眼睛血红的望着苏邀,到了这一刻,终于不再隐藏自己的情绪:“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沈家夫妻都过的那么落魄,他们要是真有能耐知道这些隐秘,何至于此?
这件事并不是跟苏邀说的这么简单,贺太太心中有数。
苏邀并不害怕,仍旧紧紧握着贺太太的手:“因为当时沈家掌管镖局的正是我的大伯,沈家作主的,从来都是沈大老爷,而他也在那一场战事中死去了。这件事我之所以心中有数,是因为我翻阅过大伯的书信。我大伯没有子嗣,最喜欢我,曾经教过我如何看他们的密信……”所以说,沈家竟然也是站队太子的?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对于沈家来说,如果想重新恢复身份,那么有什么比投资一个失败的太子更加一本万利的呢?
只要太子能够成功回到京城,那么他们可就是东宫的绝对心腹……她靠在了椅子上,忍不住笑了一声。
这世界可真是小啊。
转了一圈,兜兜转转的,苏杏璇在苏家固然是享受到了万般宠爱,可是命运永远是公平的,她虽然让苏邀流落在外九年,却原来也让苏邀有了不同于常人的经历。
“那你如何从前不说?”贺太太问完了这一句,就又沉默下来。
是了,从前说了的话会怎么样?
她能信一个小孩子的话吗?
可一步步走到现在,她看见了所有的事都在按照苏邀所说的趋势在发展,也看到了苏三太太等人的愚蠢自私,不得不说,现在苏邀所说的话,在她心里的分量已经截然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