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室里的三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在他们走后,三个人立刻扒在门上的透明玻璃前,看着走廊的穿堂风卷起两人的衣角。
祁宁的鼻尖抵在冰凉的玻璃上,说话时呵出的白雾模糊了视线:“我靠,我第一次见言蹊哥生气,好可怕。”
施蓝用袖口擦去雾气,目光仍追随着走廊尽头摇晃的身影:“是很可怕,但是言蹊哥力气好大啊,江枝那么高,他一下就抱起来了。”
杜杜:“被抱起来的时候枝枝的脸和言蹊哥的脸一样高,她只要一睁眼,就能看见一米九的风景。”
祁宁拍了拍身边的俩人:“喂喂喂,做个人吧你俩,倒是关心下江枝的死活啊!她哥明显是没消气!”
出租车门被摔出闷响。
温言蹊把江枝扔进后座时,司机在后视镜里瞥见女孩手腕上勒出的红痕,不自觉多看了几眼。
空调出风口塑料片的震颤突然停了,车厢陷入死寂,只有江枝的抽泣声在密闭空间里回荡。
她把自己蜷成更小的一团,滚烫的眼泪从脸颊淌到衣服上,也都在温言蹊心脏最柔软处腐蚀出一道疤。
温言蹊皱着眉,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哭。
不是她先骂他变态的吗?
不是她说的不喜欢他吗?
他已经把能做到的都做了,她还有什么好哭的?
如果这样还要哭,那他想她想到夜夜盯着天花板到天明的那些时光,算什么?
那些他靠酒精都压不下去的、腐烂在胃里的思念,算什么?
在看到她和其他男生在一起时忍到掐到渗血迄今无法愈合的掌心,算什么?
江枝,你别说算我活该。
江枝哽*咽着叫他:“哥。”
温言蹊偏头,冷冷地看着她,任凭那些沸腾的情绪,快要把他折磨到疯掉。
出租车司机明白了,原来是兄妹。
那好吧,是他不了解现在的兄妹了。
第37章
江枝的睫毛被泪水泡得发沉,像一根根淋湿的鸦羽,粘稠地粘在一起。
她伸出手,想触碰温言蹊,却在看到他冰冷的眼底时,指尖蜷缩着收了回来。
她想擦干眼泪,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清晰,可眼泪却越擦越多。
江枝她索性不再擦拭,任由咸涩的液体流进微张的唇间:“是不是宋惊月跟你说了什么,你才来找我的?”
没等温言蹊回答,她又急急地坦白:“是我先找她的,可你不要觉得她就是好人,她说了,她可以当你的第三者。”
温言蹊还是保持着最一开始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见他不说话,江枝突然直起身子,被缚的双手在真皮座椅上蹭出湿痕。
她像个急于自证清白的囚徒,声音碎在颤抖的呼吸里:“你不要和她在一起好不好?她对感情不忠的。”
她慌张地努力在想,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证明她说的话,证明宋惊月说过她要当第三者,她要拿给温言蹊看。
可想着想着,她忽然愣住了。
因为她忽然想到,她是没资格说这种话的人。
先做坏事的人是她。
无论是对温言蹊,还是对宋惊月。
可是,要怎样才能让他明白,她的爱不比任何人少。
踉跄行走于人世,痛苦挣扎时不知撞上什么,竟将自己撞得支离破碎。
俯身时想捡起那些碎片时,才在那些锋利上照见一个最真实的自己。
但这些话,她怕温言蹊不相信。
江枝仰起泪痕斑驳的脸:“哥哥……”
这句喊声轻得几乎听不见,却重重砸在温言蹊心上。
他仿佛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看得见她的嘴巴在一张一合,直到她叫他哥哥。
他的指腹碾过她潮湿的脸颊,力气重到几乎将泪水揉进肌肤纹理,他的眼睛里只看得见她,哑声问:“为什么要哭?”
为什么呢?
因为怕你不喜欢我。
可是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本来就很不好。
怕你喜欢别人。
但也不是这样难过的理由。
江枝仰起头,任由他掌心的温度灼伤皮肤:“想哥哥。”
想他了,是她这个罪无可恕的人唯一能说出来的真心话。
温言蹊胸口发紧。
她脱出而出的三个字,像子弹穿透他精心构筑的防线。
那些谨慎的规划,未来的打算,伦理道德的约束,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不能这样。
他在心里反复重复,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做个正常人,为了妹妹的未来。
你是她的哥哥,无论如何,现在你们管同样的人叫爸爸妈妈。
可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像潮水般冲击着理智的堤坝。
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手在颤抖,那是他的意志与本能在交锋。
可他的手背叛了理智,不受控制地抚上她的脸。
他做不到。
做不到看着她流泪,听他最想要的人说想他,却无动于衷。
他将她抵在酒店房门上,吻得凶狠而克制。
她被困在滚烫的他与冰冷的门板之间,被缚的双手被他单手扣在头顶,连一丝喘息的空隙都不留。
分明绑住她的手是为了克制自己不要抱她,可此时此刻,却抱在怀里吻她。
床单皱成一团时,她在他的胸口看见那条熟悉的链子。
那是他们骗爸爸妈妈打折才买的情侣手链,两个圆环里刻着他们的名字缩写。
他说他不要了,让江芸扔掉,可如今又出现在他身上。
被他接长成项链,紧贴着心口的位置,像一道陈年的伤疤。
她盯着那条链子,摇了摇手腕上一模一样的圆环,声音轻的发颤:"哥,你说话不算数。"
温言蹊动作一顿,记忆里那个发誓只把她当妹妹的自己,被他一寸寸,亲手撕裂。
理智的堤坝彻底决堤。他掐着她的腰,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江枝,你赢了。”
最后一个字湮灭在交缠的呼吸里。
他毫无预兆地闯入,江枝疼得蹙眉,指甲深深陷进他的背脊。
温言蹊额头抵着她的肩膀喘息,灼热的呼吸喷在她颈间:“他留在里面了吗?”
江枝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能感受到他绷紧的肌肉和急促的心跳。
就在临界时刻,温言蹊却又硬生生停住,轻柔的吻落在她汗湿的额头,哄着神志不清的她:“告诉我,他留在里面了吗?还是戴了?”
恍惚间,江枝模糊的意识里,出现了一个遥远的身影。
“我没有和他做过。”江枝在他耳边低声说,“他连我的手都没牵过。”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温言蹊再也克制不住,理智彻底崩塌。
忘记了关窗帘的房间,耀眼的晨光毫无阻隔地透过窗户,正好落在江枝眼皮上。
江枝皱着眉往被子里钻,手指无意识地推着身旁的人:“哥……你去买药。”
温言蹊闭着眼将她捞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睡意:“生下来,我养。”
“疯了吧你。”江枝眼睛都没睁开,凭借声音的位置精准地锤到他的胸口。
温言蹊笑着扣住她的手腕,两人在被窝里扭成一团,撞得他胸口的项链叮当作响。
忽然,江枝的肚子“咕”一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响亮。
江枝瞬间僵住,眼睛“嗖”一下睁开。
温言蹊支着身子坐起来,轻笑着拽她:“走,一起去吃饭,顺便给我的宝宝买药。”
江枝忽然不动了,四目相对时,她肆无忌惮地看着他的眼睛。
她看得专注,仿佛要把那些错过的时光都补回来。
她的哥哥在不知不觉间眉宇间褪去了少年的青涩,下颌线比那时候更加锋利。
那个会背着她走过长长巷道的哥哥,如今正带着一身她的痕迹躺在清晨熹微的阳光里。
他们又在一起了。
还好他们还能再在一起。
在兜兜转转,跌跌撞撞之后。
她还能回到他身边。
江枝鼻尖突然发酸。
她猛地勾住他的脖子,毫无防备的温言蹊被她扑到,同时也被动承受着她近乎凶狠的吻。
这个吻很快变了味,温言蹊翻身将她压进床垫时,掌心却触及一片温热的湿黏。
两个人同时愣住。
掀开被子,床单上赫然一抹暗红,像是一道迟来的赦免。
江枝喃喃地看着那道痕迹:“看来……药钱免了啊。”
温言蹊捏她的脸,轻轻地笑起来。
温言蹊去楼下小卖部买了卫生巾回来,收拾妥当后,两个人牵着手走出房门。
明知道在大学附近的酒店,碰到认识人的概率极高,可他们的手却舍不得分开,像是要把分开那段时间里,每一份每秒的时间都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