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你替我写三张字吧,夫子让布置的太多了,我写不完。”
她如同那小霸王似的,一口气说完了,又想起来这是在求人办事了,稍微缓和了语气说:
“好不好?你要是愿意写得话,我把我最爱吃的茯苓饼给你吃。”
云执宴接过她说的要写的字看了看,她还在他耳边央求,“我只让你写三张,剩余的我都自己写,行不行呀,云执宴,你愿意的话我以后就不欺负你了。”
其实她早就不欺负了。
云执宴想。
但是这总算是个不错的开始,云执宴点了点头。
自那开始,云执宴每天都要帮俞欢写三张字。但这事没他想象的那么容易。
他本来屏息凝神,认真提笔,打算先拿俞欢的字迹临一临,以防露馅。
他担心自己写得不行叫人看出来,然而一展开,提起的那口气噎在了胸口。
看着像鹦鹉成精用爪子写出来的字。
他有些无从下手。
就这样临了几天后,他自己竟有些改不过来了,写自己的功课时忘了把字迹换过来,第二日就遭到了夫子的批评。
夫子怒不可遏的拍桌问他字怎么练的越来越差劲,还痛心疾首说他的字如同鬼画桃符,堪比天书……
云执宴挨了批评,却差点没笑出来。
他有些不敢想象,那个自以为自己写得好的家伙听到这样的真相后,会是什么想法。
她给他拿了许多茯苓饼,云执宴虽然不喜欢吃,但因为是她拿的,又是她喜欢的,秉持着不浪费的想法,还是每回都吃了。
直到那天,他听见收拾东西的竹萍跟竹蓉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郡主原先最不爱吃茯苓饼,这几日却吃了不少……
又听竹萍叹气说,“夫子每日都叫郡主写三张字,怎么写了这么久,还一点长进也没有……”
每日,三张字。
根本没有剩下的。
合着全都是他替她写的,能有什么长进。
云执宴长叹了一口气,为他这在偷懒上异常机灵的小妹妹。
第420章 帝王文宠妃女配6
日光透过冰裂梅花纹的窗棂,在桌案上洒了一片金色。
夫子在前面踱步,俞欢捧着书坐在下方。
她今日穿着身白色衣衫,衣襟上用金线蓝线精绣着狮子滚绣球的纹样,鲜亮又清新。
鬓发则是分开盘在两侧,各插着一支亮闪闪的蓝金琉璃发钗,两侧又用蓝绳编着两条小辫,发尾散开,垂落在肩头。
原本就小,穿这么一身坐在那里,煞有介事的捧着书,更显小。
替她练字的云执宴,都有些心甘情愿了。
窗外那棵海棠树上的花渐渐落了,海棠糕倒是端了上来,放在远处那张桌案上,高高的,飘着香气,引得俞欢老往那扭头。
海棠树上的叶子越来越绿,越来越浓密。不久之后,海棠果就会从中冒出来,越长越大,红里透黄,像颗颜色好看的玛瑙。
俞欢贪吃,摘下来尝一口,立即酸的皱起眉头,此后再也不碰。
云执宴坐在偏殿里,替俞欢写得字越来越多,先是练字,后是抄古文……模仿她的字迹也越来越熟练,到最后,已经达成了下笔完全不用思索的境界。
也是托俞欢的福气,他练出来了两种字。
他出身不好,生下来就受了很多苦,过上了安稳的日子也并不安心,非要付出些什么才觉得对得起这些,于是在功课上加倍用功,如饥似渴的汲取着所能获得的养料。
夫子看好他,便也什么都教导他,从研读经典到治国理政,都有所涉猎。
·
海棠树上的花叶落了又生,生了又落,一晃好多年便过去了。
沈尽枝荣宠不衰,倒是皇帝的身体急转直下。宫中的风声紧了起来,各宫妃嫔,尤其是有皇子的妃嫔,都有些蠢蠢欲动的想法。
沈尽枝却没想那么多,一来,云执宴是后来才跟她的,她一直没想过这回事;二来,不管最后是谁坐了那个位置,沈家都能够保她无忧终老,不争,也没什么事。
云执宴依旧如从前那般不引人瞩目,来来去去,又没有母族支撑,暗地里争斗的几个皇子也没把他放在眼里。
这一阵子,宫里人人自危,宫女太监都夹着尾巴过活,生怕招惹上什么麻烦。
唯独朝晖殿里的人,还能自在如初。
·
御书房外,二皇子的生母文妃正跪在地上申冤:“陛下,二皇子他真的是冤枉的,他一向孝顺有加,是绝不敢生出那样的心思的。”
“陛下,都是别人加害于他啊……”
凄惨的嗓音喊的太监总管刘沂的脑仁都疼了。
要他说啊,皇帝这还没躺下呢,这几位年纪稍长的皇子就奔波起来,拉帮结派,今日去参加这位大臣的赏花宴,明日去给那位尚书拜寿……
如同儿戏一般,皇帝能不气吗。
不过这些他也只是想想,他能在这位置上待这么久,最根本的一条戒律就是少插手他人之事。
又一个杯盏砸下来,碎渣子溅了一地。刘沂心里跟着一惊。
“这宫里,真是没一个清净的地了。”头顶上那位平静无波道。
虽看起来平静无波,但跟在皇帝身边那么多年的刘沂知道他此刻定然是烦躁不堪的。
他做的事始终不掺杂什么利益,唯一的目的便是要伺候好头上这位。
他开了口,陪笑道:“陛下,也不能这么说,奴才就知道这后宫里头,有个清净的地方,您会喜欢。”
“哦?”皇帝眯眼朝他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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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晖殿
院里那棵海棠树又结了果,沈尽枝经过时,瞧见了个空梗,不由得道:“怎地被鸟偷吃了一个?”
竹萍便笑道:“什么鸟,是小郡主,年年都被酸一回,年年不长记性。”
“她呀,记吃不记打。要我说,还是种棵能吃的果子树,也免得她老惦记。”
主仆二人正笑说着闲话,太监的通传声就响起来了。
第421章 帝王文宠妃女配7
“说什么呢,让朕也跟着笑笑。”着明黄五爪金龙袍满身威仪的皇帝走进来,沈尽枝带着笑迎上去。
“陛下来啦,怎的招呼也没打一声,臣妾这就让人去泡您爱喝的茶。”
皇帝正要往里走,忽而听见偏殿里的笑声,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不知怎么就被那带着朝气的笑声给吸引了,朝偏殿走过去。
他是知道俞欢的存在的,沈尽枝同他打过招呼,也知道云执宴,当初还是他叫人把云执宴送到朝晖殿的,只是一直没放在心上。
偶尔也会撞上几次,遇见的时候会恍惚想起这里还有个他的孩子,只是转瞬又忘了,待到下次遇见才能重新想起。
但到底遇见的次数太少了,终究还是慢慢的被旁的事覆盖了下去。
如今站在门外,看见猛然间拔高一大截的孩子,竟然还有些恍惚。
殿内,正值弱冠之年的少年执笔坐在桌案前,青珀色束腰宽袖常服,腰板挺直如同一截青竹,写着字,眉眼间漾着轻笑。
旁边的桌案上,是手撑着脸手肘拄在桌案上打瞌睡的少女,笋绿的对襟盘扣浣花锦衫,搭着件雪白罗裙,俏丽的如同池塘里那亭亭玉立的淡绿花苞。
夫子两只眼都闭上,也还是瞧不下去,敲了敲桌子。
俞欢猛的惊醒,看着近在咫尺的夫子仓皇坐好,坐好之后又睁大眼睛露出一脸茫然之色:“我是不是快睡着了?”
竹萍在旁边说:“您睡醒了。”
“噗嗤。”守在里面的小宫女们都忍不住偷笑起来。
多好。
都是青春焕发、风采动人的阶段,看着便让人心生感慨。
都说伴君如伴虎,这话也不假。纵然皇帝一直以来都有着仁和之名,但皇帝的心思谁能猜的明白了,保不齐在什么事上就触怒了他。
沈尽枝一向谨慎的很,得到机会便提醒了一声,叫偏殿里的人都看见皇帝来了。
一行人都怔愣住,反应了两息才行礼。
皇帝看着云执宴,这个他从来没留心过的皇子,望着他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孺慕之色,只是眼底有着惊讶,紧接着便低下了头。
皇帝早已经记不清他的生母是谁了,但日光从敞开的窗外照射进来,打在云执宴侧脸上,和他有几分相像。
“起来吧。”他抬了抬手,眼中情绪翻涌,但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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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让云执宴单独进去同他说话了,沈尽枝看眼色的本事一向俱佳,立即寻了个盯着小厨房的由头出来。
甭管皇帝打的是什么心思,她都不感兴趣,也不想惹得别人的怀疑。
“珠珠。”俞欢站在檐下,兴致勃勃的拿一根草叶逗鹦鹉。
沈尽枝看着她叹了口气,皇帝一来,夫子便没再接着授课,她可算占了便宜,高兴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