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这水下，没人看见的他的眼泪和恳求。
也没人看得见他这条贱命的消逝。
水面似屏障，把人世间的光亮和生机统统拦截。
也像最冷酷的刑场，审判着罪恶之人身上的罪孽。
冰凉的水淹没着他身体的每一处，也带走了他的体温和生命。
王英范奋力的往上涌去，也不过是再被一脚踹下去。
曾经，他仗着自己体格结实，力气又大，肆意的欺负着没有还手之力的人。
像戏弄不会回击的玩偶。
如今他庞大的身躯，终于化为了好瞄准的靶子，也成了拖着他走向死亡深渊的包袱。
王英范绝望的盯着何时慢的脸。
看她对着他弯着嘴角，露出嘲讽的笑。
河神。
又怎么会保佑满身罪孽之人。
痴心妄想。
窒息的感觉让他肺子都要炸开了似的。
控制不住的张开嘴，河水争先恐后的灌入他的口鼻。
王英范再慌乱的自救，已经来不及。
死前，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去抓何时慢的裤腿。
至少，他要让她陪葬。
只是意识的最后，他看见何时慢一脚就蹬开了他的手。
什么同归于尽，做梦去吧。
王英范不甘的下坠再下坠，最后沉入河底。
似被人随手扔下的一块石头，一个玻璃瓶。
桥上看见有人跳河的市民报了警。
河边也聚集了些看客。
有会游泳的，脱了衣服下水，踩破了水面的光亮。
何时慢见王英范没得救了，赶紧扑棱着水面，让自己探出头来。
救人的看见她，游过去把她拉到岸边，何时慢柔弱的爬上了岸，胳膊撑着自己没彻底倒下。
桥上的光亮和天边的月照亮她脸上的无辜和恐惧，也让人对她产生不了任何怀疑。
很快，警车来了。
带队来的警察脱下外套裹在她身上，安抚着她看似惊恐的情绪。
她好像吓坏了。
毕竟谁遭遇这样的事，也都会吓得不轻。
警察对此表示理解。
但何时慢却在意识空间里对宋羽汐说:“这个警察长得好周正，是你的菜，有兴趣的话，你可以发展发展。”
宋羽汐:“……姐，刚杀完人，说这个有点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再说了，咱们可没杀人，咱们是受害者，王英范是自己淹死的。”
“对……你说的都对，他是自己想不开跳河淹死的。”
宋羽汐在意识空间里点头。
没错，就是这样的。
河也是他自己跳的，没人拿菜刀威胁他。
何时慢被警车送去了医院，做了些检查。
做完检查，没什么问题，她又配合的去了警察局，做了笔录。
她把自己说的那些河神的话略过，只说了王英范拿着刀上车威胁她。
地下停车场是有监控的。
监控能证实这一部分，她所言非虚，是铁打的事实。
到了桥上，王英范拿刀威胁她爬上栏杆，又带着她跳了河，是旁观者目击的。
也有桥上的监控做证据。
他们两个之间的仇怨，更是众人皆知。
王英范出狱后的生活，只要稍加打听就能打听出来。
他的动机也跟着清楚明白。
不过就是自己生活不如意，就肆意报复，想用自己一条烂命去换旁人的人生。
现在唯一让警察想不明白的，就是王英范为什么要带她去那座桥。
如果只是为了杀人报复。
他在车上就可以直接动手的。
为什么，要让她开车去那座桥？
警察问何时慢。
何时慢低着头，展露平时宋羽汐在法庭上从没出现过的脆弱。
她道:“可能，是因为三年前，他就曾逼得我在那桥上跳了河吧，他说我三年前就应该死在那条河里，我就不应该活着，如果三年前我就死了，他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所以，这就是原因吧。”
“那你的车上为什么没装记录仪？”
为什么？
因为何时慢不确定他会不会真的听她的忽悠。
如果王英范不听，她会在车上就解决他。
有行车记录仪，会很麻烦。
只是这话她不能说。
她依旧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受害者。
“职业原因吧，有时候需要在车上和委托人聊案情，涉及到隐私的地方比较多，有行车记录仪不方便。”
警察恍然，对，她是个律师。
王英范的尸体被打捞起来，前因后果也全都清楚明白。
纯属是他自作自受，最后害死了自己。
宋羽汐作为受害人，很快就被送出了警局。
只是刚才那个警察依旧站在门口看她的背影。
同事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了？相中人家了？看的这么入神。”
那警察瞪了同事一眼，“瞎说什么，我只是在想这件事，水上的，也算是查的一清二楚了，有监控，有证人，什么问题都没有，但水下发生了什么……我们都不知道。”
“你是怀疑她……”
“可能，这就是永远的迷吧。”
何时慢出了警察局，就把身体交还给了宋羽汐。
她打车，先去桥上取了自己的车。
站在栏杆旁边，她往下看。
河面依旧沉寂且壮阔。
好似什么都装得下，又好似什么都藏得住。
开车离开时，宋羽汐心情不错的放上了音乐。
终于。
尘埃落定。
烟消云散。
第216章 拥挤的意识空间1
回去的路上，宋羽汐心情很好的哼着歌。
道路两侧的灯光不断被扔在身后，就像不可追忆的过去。
何时慢要走了。
她为了解决王英范这个祸端，在这多待了两年。
如今终于可以放心离开。
早就习惯何时慢存在的宋羽汐闻言有些惆怅不舍。
她像她的铠甲，更像她的保护神灵。
没了她，心中不安的情绪被放大。
何时慢笑道：“慌什么，你事业上的成就可没有掺水，那都是你自己得到了，你本就有乘风破浪的能力，只是被小人耽误了而已。”
宋羽汐多少又被安慰到了。
王英范只看见了她的成就。
但不知道都是她一日一日一夜一夜熬出来的。
每当累的想放弃的时候，宋羽汐都能想起当初自己打输的那个赌。
还有她跃身跳入的冰冷河水。
从深不见底又漆黑无光的河底，一步步被人带领着走上了岸。
这样的经历，足够支撑她度过余生的所有困难坎坷。
永远年轻，永远激烈澎湃
这几个字被她写在每一个笔记本的首页，算是自己对自己遵守赌约的提醒。
她现在也终于可以承认，当初被迫复读的她选择了法律专业，为的就是替自己和与自己一样经历过暴力和霸凌的人，讨一个公道。
世界可能真没有什么善恶有报。
上学时霸凌同学的混蛋，毕业后依旧会混的风生水起。
家庭里家暴妻子的渣男，也会在离婚后骗到下一个姑娘。
像王英范在霸凌她的十年后，还是能逼得她差点死了。
但世界上也一定有善恶有报。
就像冰冷河水中，何时慢的突然出现。
就像王英范最后，穷困潦倒，死不瞑目。
就像她和徐太太，余生一定会帮助需要帮助的人，替她们讨回公道。
何时慢走了。
宋羽汐继续做她的宋律师。
项苒苒再也没出现过，不知道跑到了哪个地方。
王昊乾被送到了福利院，长大了些后，因为受不了福利院的管束和清贫的生活，从福利院逃了出去。
没多久，他就被抓去了少管所。
他和他爸和他爷一样，都是暴力野蛮的性子。
只是他可没人替他遮掩，替他平事。
从少管所出来没多久，他又因为抢劫被抓。
已经成年的他，一判就是十年。
王夫人进监狱时，还盼着出来后可以继续做她的富家太太。
可出来后，她拥有的只有自己衰老的身体、她死去的丈夫和儿子的墓碑，和她那不省心的孙子。
不过这时，宋羽汐已经把她彻底抛在了过去，午夜梦回都不再想起。
…………
何时慢再睁开眼时，并没有直接到下一个世界，而是一片纯白。
没看见天道的人影，但是纯白空间内有他的声音传来。
“慢儿丫头，你该去见见故人了。”
何时慢一怔，“这么快？”
“各个世界的流速不同，你感觉你只是过了三年，可他的世界，已经过了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