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喊他起来后,问了他几个问题,最后亲自指派了宫人送他归家。
此举,基本就是在宣告,他就是皇上钦点的状元,只等传胪大典上昭告天下。
回到别院时,姜六和许星岚早就等在那了。
他们缠着他讲今日殿试的事,听完后,许星岚忍不住问道:“表弟,你怎么知道主战才是皇上想看见的?难道皇上真要出兵打仗?”
“不,皇上不会出兵,恰恰是如此,他才需要另一个答案。”
一个皇帝怕出兵征讨打了败仗,可也怕他的臣子胆小怕事,毫无血性。
如今越多的文臣主和,他越需要看见文臣的风骨和勇气。
这也是他给依旧等在驿站的北厉国使团的下马威。
他迟迟不召见,等是在等这个下马威。
顾砚之解释完,两人恍然大悟。
不过他也还有一句话没说。
皇上越是这般,越说明他在虚张声势。
胜者从不在意这些,只有败者,才会在心里左右盘算他输得姿势怎么能更得体一些。
这场仗没有打,但大齐已经输了。
他们两人离开后,顾砚之去了水池边静坐。
何时慢感受到他的情绪,问道:“你是在担心大齐的将来?”
“是。”
何时慢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他,“如果我说,大齐国运将尽呢?”
“你是说真的。”
“当然,我不会用这种事开玩笑。”
顾砚之心头一紧,“那可有变数?”
“有,你就是唯一的变数。”
顾砚之一愣,缓缓握紧了拳。
三日后,传胪大典,顾砚之毫无悬念的被钦点为状元。
榜眼和探花同样皆是那日,文章主战的考生。
皇上越是如此,顾砚之越觉得可笑。
他是怕自己向北厉低头后,被后人耻笑,所以特意在史书上留下这么一笔吗?
好似他主和全是被逼无奈一般。
顾砚之这般想着,打马游街时都兴致缺缺。
他提不起兴致,京中百姓却极为热烈。
状元游街三年一次,但下一次有这般年轻俊朗的状元,可就不知道是何时了。
再加上向来有榜下捉婿的想法,顾砚之一路走来可谓是掷果盈车。
何时慢看花了眼,觉得那些壮着胆子表达心意的姑娘,可真是个顶个的漂亮。
可再看顾砚之,却仿佛视若无物。
何时慢想到他那个不喜人触碰的毛病,略有试探的问道:“你可有想过娶妻一事?”
顾砚之抓着缰绳的手指紧了紧,“想过。”
“那这一路走来,你可有看好的姑娘?”
“没有。”
“没有?一个都没有?为何?”
顾砚之想了想,笑道:“我看她们,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比如?”
“比如……背上的壳。”
何时慢:?
因为爱上了一只龟妖,从此我看哪个姑娘都少了个龟壳……
第55章 世家公子和妖怪小姐20
何时慢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大大的不对劲。
她做了这么多任务,对于性取向一事,她一向是觉得很自由的。
但这次……是不是有点太自由了?
人,和龟?
而且据她观察,那龟好像还是个公龟……
哈、哈哈。
太离谱了。
何时慢更相信这是顾砚之信口胡诌,为了避免被催婚想出的招数。
真是好狠一男的。
不过不想娶就不娶,人生重要的事何其多,没必要强人所难。
除了和谐美好的家庭,顾砚之总能找到别的东西来支撑他的生命。
比如,整个齐国的百姓。
正想着,何时慢察觉到什么,突然夺过身体抬手在头上接过一个香囊。
那香囊扔过来的速度太快,力道极大,几乎带着风声,根本不可能是闺阁女子扔过来的。
解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一块带着棱角的坚石。
如果真被这石头砸中脑袋,就算不死也得傻三年。
何时慢向扔这石头的窗口看去,一双阴鸷的狼目一闪而过。
她认得出,那是北厉的战王,她也知道,他依旧在看着她。
何时慢冲着那窗口,手上用力一捏,石头化为粉末,随风而散。
嘴边噙笑,她继续往前。
那扇窗后,战王回身道:“夫人,这两天探听的没错,那顾家的小崽子,确实有些邪性,居然能接住我扔的东西,能文能武,恐怕不好对付啊。”
战王夫人闻言笑道,“王爷怕什么,他老子都不足为惧,更别提他了。”
战王想到两人之前的计划,不确定的问道:“你真有把握,让顾滔鸣为我们所用?”
战王夫人:“当然,那都是他欠我的。”
………………
三年一次的科考落幕,也向百姓们展露了帝心所向。
本以为要开战,北厉国的使团也注定无功而返,结果第二日就在宫中设了宴。
顾砚之作为新科状元,也在邀请之列。
何时慢期待的好戏开场了。
当晚,也是顾砚之和顾滔鸣上次刑部分别后第一次见面。
顾滔鸣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能当上状元。
明明他提前把顾砚之的笔迹让那帮学士辨认过。
不管他文章做的多好,都不能呈到皇上面前。
可没想到,他还是被钦点成了状元。
顾滔鸣见他如今已经能堂而皇之的入宫赴宴,心中似有怒海翻腾。
如果不是她们母子,秋娘根本就不会死。
他苟活了二十年,已经是他们顾家仁慈,而他居然还不知足,妄想反抗他,与他作对。
顾滔鸣在心中盘算,只等使团一走,他就派人假借意外之名了结了他,免得夜长梦多。
正想着,就听见人说北厉国使团到了。
顾滔鸣整了整衣冠,起身准备去迎。
他自觉,皇上的心思,没有人比他还懂。
皇上想和谈,又怕失了体面。
那他这个丞相,也得在北厉国使团前拿着势,不能让人看低。
不然恐惹皇上生气。
顾滔鸣坐直身子,仿佛没听见有人进殿一样,端着酒杯自顾自喝着。
余光中,却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越走越近。
在看清来人时,顾滔鸣刚刚端起来的架子,瞬间像泡沫一样灰飞烟灭。
酒杯从身上滚落,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顾滔鸣顾不上身上的酒渍,仓惶起身,不可置信的看着来人。
“秋、秋娘?”
一双美目从他面上扫过,全然陌生一般跟在战王身侧缓缓就坐。
视线触及到战王,顾滔鸣意识到,那不是他的秋娘,那是战王的夫人。
可是、可是为什么会那么像?
无论是模样,还是年龄,还是身高体型。
全部和他的秋娘一模一样。
顾滔鸣一双眼睛仿佛粘在她身上拔不下来了一般,脑海里却全是秋娘在他面前自尽的情形。
她无怨无恨,只是决绝的赴死。
鲜血从她的胸口涌出,无论他怎么摁都摁不住,人也在他怀中渐渐冰冷。
那是他这二十年逃不脱的梦魇。
顾砚之在一旁冷眼看着,心中却也并不平静。
秋娘,那个背叛了母亲的丫鬟。
因为她的死,母亲和他成了罪无可恕的恶徒。
母亲因此丧命,许家也被迫害的变卖家财。
而此时,那个秋娘居然好模好样的出现了,而且还成了战王的王妃。
那他因此长眠二十载的母亲,又算什么呢?
顾砚之摸索着袖中的两个画卷,庆幸自己没真的自裁。
母亲的仇,他这个做儿子的报定了。
他的灵魂仿佛被劈成两半,一半任由恨意翻腾,另一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暗中观察着顾滔鸣等人。
他看见那个秋娘一边笑容得体,好似对顾滔鸣全然陌生,一边偶尔低头的间隙,露出又怨又怜的神情。
他看见顾滔鸣举着杯子到战王夫妇面前,又是敬酒又是套话,努力想确定秋娘的身份。
他也看见那秋娘一边竭力否认,一边漏洞百出。
几番是与不是的拉扯,折磨的顾滔鸣几乎崩溃,像个呆头鹅一样站在那。
最后,顾砚之看见秋娘借着更衣的名义,从大殿离开。
而顾滔鸣紧随其后。
即将离开大殿时,顾滔鸣想到什么,扭过头看顾砚之,正好撞见了他的目光。
杀意在这一瞬间几乎达到顶端。
他是怕顾砚之坏了他的事,毕竟在场的人中,只有顾砚之见过秋娘的画像。
他等不及要杀人灭口了。
顾滔鸣离开后,顾砚之也跟着离开。
离开灯火通明的大殿,走向被黑幕笼罩的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