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难得不笑,苏溪见了,吐了吐舌头,没再吭声。
徐奶奶和郝奶奶见了,对视一眼,抿着唇偷偷笑了。
去医院的路上,谢秀竹也没放开她的手腕,怕她不注意碰到伤口,再发生感染。
见了医生,处理了伤口,拿了药。
其他爷爷奶奶听说她伤了手,也开始陆陆续续的打电话关心。
苏溪本来真没当回事,但关心的人多了,伤口好像真的开始疼了。
她有些懵,回去的路上一直呆呆的。
谢秀竹问道:“在想什么?”
“在想……为什么有人关心后,伤口反而会疼。”
谢秀竹揉了揉她的脑袋——他早就想这么做的。
“可能是因为,有人关心就变得柔软了吧。”
“这么说的话,那被关心岂不是成了坏事?”
“不,柔软到能感受到痛,也才能感受到爱和温暖。”
谢秀竹指了指车窗外,车正开在高架桥上,从高处往远看,是玉城的万家灯火。
“如今的你看这玉城,可与你曾经见过的一样?”
苏溪扭头,视线落在窗外。
星星点点的灯光,像巧手铺成的银河,璀璨夺目,熠熠生辉。
原来玉城,是这样的美。
从前她看玉城,白天是坚硬的钢筋水泥,晚上是冰冷庞大的都市丛林。
没一点温情和柔软。
现在,她看着那星星点点,却忍不住想,那光亮之下的人,是不是和她一样幸福,有人关心有人陪。
苏溪摇下车窗,呼吸着夜晚的风,回头笑了,“疼就疼了,我不怕疼。”
谢秀竹不知道从哪翻出一颗糖,塞进了她的手心,“你可以怕疼,被爱的小朋友总会有人愿意哄你。”
…………
时间还早,谢秀竹带她先去吃了饭。
饭桌上,他说起了这几日的事。
梁家最近可热闹了。
那个谢修竹认定梁姝玉是他的女人,不愿从梁家离开,已经住了进去。
按理来说,两人终成眷属,应该算是个好事。
但这几日梁家却闹闹吵吵。
梁姝玉倒是又给他打了电话,不过他没接,还把人拉黑了。
她换了陌生的号,这次接通没等她说两句,那头却又传来谢修竹的声音。
最后谢秀竹无意听了一整场的争执。
他对那两人厌恶至极,但想到苏溪和何时慢可能会感兴趣,就录下了整个过程。
苏溪和何时慢确实听的津津有味。
光谢修竹的遣词造句和霸总语录,就足够她们笑疼肚肠。
什么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什么你是我的女人,只能、我来宠,别人碰一下都不行。
还有什么,谁允许你哭了?难道你不知道你的眼泪全都被我承包了吗?
吵到最后,梁姝玉甚至喊人来要把谢修竹撵出梁家,一点也看不出当初爱的要死要活的模样。
谢秀竹又说起梁家的公司。
梁家没拿到投资款,现有的和谢家的合作也被全面终止,受创不小。
不少投资人和合作公司见此情形,都开始把梁家和风险划上了等号,不良影响像扩散的肿瘤,从这一处开始无限蔓延。
如果不能力挽狂澜,梁家破产是板上钉钉的事。
对此,苏溪兴致缺缺。
梁家对于她来说,已经彻底沦为过去,就算破产,也和她没什么关系。
她根本不关心,也不想再跟他们扯上关系。
何时慢提醒道:“现在可不是你想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了,而是他们肯不肯放过你。”
“肯不肯放过我?”
桌上的小乌龟抬手一指谢秀竹,“能力挽狂澜的,就是他啊。”
苏溪不懂,他能力挽狂澜,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但第二天,她就明白,为了能保住财富,她名义上的那对父母,是什么都做的出的。
第二天早上艳阳高照,苏溪想着晚上要招魂,激动的绕着疗养院跑了两圈。
回来,就在疗养院大门口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听见声音,梁夫人回头看见她,眼中精光乍现。
“好孩子,妈妈来看看你,快过来,妈妈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小裙子。”
她提起手中的包装袋,向苏溪展示里面的东西。
粉色的柔软布料,是她曾见梁姝玉穿过的那件裙子。
第90章 真千金不识字22
在梁家的时候,仅有的几次公开场合露面,她身上穿的都是普普通通的小黑裙。
她羡慕梁姝玉身上漂亮的粉色纱裙,鼓起勇气提出也想要一件。
但他们是怎么说的?
梁夫人说她长得黑,就适合穿不显眼的黑色,穿粉色只会徒增笑料。
梁姝玉笑着打趣,说她孤陋寡闻,这是高定礼服,只此一件,代表的就是独一无二。
她难得的开口,造就了她们再一次贬低她的机会。
就像梁姝玉说的,她独一无二,她是家里唯一被接纳被宠爱的女儿。
她苏溪,永远都成不了第二个。
她放弃了那个想法,而那条裙子,却又出现在了她面前。
“什么意思?”
梁夫人笑容亲切柔和,眼中盛满对她的愧疚和心疼, 以至于眼眶都泛着红。
“小溪啊, 你别误会,这不是梁姝玉穿的那条,妈妈知道你喜欢,特意联系那个设计师,花钱让他重新给你做了一件。”
苏溪怔楞,一时没反应过来。
梁夫人继续道:“好孩子,妈知道以前妈做的不对,是妈疏忽了你,没顾及你的感受,你本该是我们梁家娇宠长大的孩子,却因为那对天杀的人贩子受了那么多苦,你对姝玉有意见,妈也能理解,以前是妈错了,以后妈都弥补给你,好不好?就像这条裙子,我……”
“那你需要我做什么呢?”苏溪打断她的长篇大论。
梁夫人看她这么懂事,激动的搓了搓手,“你放心,妈不会害你的,妈看那个谢秀竹对你挺好的,你又救过他,所以能不能……能不能你跟他说说,让他继续投资咱家公司?”
怕她拒绝,梁夫人继续说道:“妈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妈跟你爸商量过了,愿意给你百分之十的股份,你不一直羡慕姝玉有股份吗?这回……”
“不用了。”
苏溪拒绝道:“原来你们一直什么都知道,但我已经不需要了。”
“别……”
“就像这裙子一样,原来只要钱多,就没有什么独一无二。”
说完苏溪对着她笑了,阴霾尽扫,“我还得谢谢你让我明白,原来不是我很差,而是你们很差,被你们这样的人放弃排斥,是我的荣幸,我很开心。”
苏溪说完,绕过她和她的礼服,跑进了疗养院。
背影欢快,声音雀跃,“芜湖~!今天是个好日子……”
梁夫人没想到她会拒绝的这么果断。
那可是公司的股份啊,股份就是一摞摞的钞票,怎么会有人拒绝钱呢。
她想追进去,但被门卫拦下。
门卫指了指贴在保安室的画像,“不好意思,你不能进去。”
梁夫人顺着保安指的方向看去,并排五张,正是他们一家四口和谢修竹。
那画寥寥几笔,却极为传神,把他们的特征无限放大,以至于一眼就能看出,只是,也格外的丑。
“这么丑?是我!?”
梁夫人气的不轻,知道那画是苏溪画的,更恨得牙痒痒。
让她办这点小事都不愿意,白生她一回!
梁夫人不死心,扭头离开想别的办法去了。
下午,谢秀竹来,也看见了那几张画像。
他站在画像前看了半天,就去找苏溪让她给自己也画一张。
“你不嫌丑?”
“丑什么,多可爱啊,哦,不是他们可爱,是你的画风可爱。”
苏溪被夸成了翘嘴,答应了。
晚上的招魂很顺利。
只是王佳的魂魄被招上来时,还穿着她死时染血的旧衣,让徐奶奶看了,又不禁痛哭一场。
可她们都知道时间有限,悲伤也就被挤压成了动力。
她们在房中一夜,天明时,徐奶奶拿着一叠纸张,独自从屋里走了出来。
看见守在门口的苏溪,她把人圈进怀里。
“好孩子,好孩子,她说让我谢谢你,她、她也没有遗憾了。”
苏溪一听就知道是成了,心里又高兴又酸涩。
何时慢劝慰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生命的离去你控制不了,但你却弥补了她们的遗憾和损失。”
苏溪嗯了声,抹了抹眼角,扶着徐奶奶去休息。
徐奶奶年纪大了,又熬了这么一夜,苏溪不放心,又找了疗养院里的医生看了看。
忙完后,她才看见谢秀竹一直在旁边守着。
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看了看大亮的天色,她诧异的问:“诶?你怎么还在?你不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