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的孩子，我肚子里掉下来的肉啊！现在还说恨我！”
“是啊。”李喻喃喃的道：“我为什么，会是你肚子里掉下来的肉呢。”
李喻没说过，她长这么大最羡慕的人，就是她初中的同桌。
她同桌家境很差，甚至比她家还差，她父母离异，母亲身体又不好，她们娘俩一直租着房子生活，艰辛困顿。
可她母亲真的很爱她。
下雨送伞，天冷送衣。
即使是租的老小区老房子，依旧会用捡来的装饰品给她布置房间。
还会亲手给她做衣服。
每当她无意的提起她的幸福，李喻都觉得自己像地沟里的老鼠，嫉妒人类的光明嫉妒的要发疯。
她家里条件也很差，她爸爸也是个混蛋。
可为什么她可以那么幸福。
李喻看着哭诉的方如兰，笑了笑，随后矮下身，捡起地上尖锐的碎瓷片，塞到了方如兰的手里。
“杀了我，来，现在就杀了我，我把命还你，可以了吗？”
李喻说着，握着方如兰的手，用力的往自己胸膛上扎。
“来啊！杀了我，你不想有我这个女儿，我也不明白我为什么有你这个妈妈！你杀了我!”
何时慢手心都冒汗了。
她时刻预备着，准备在李喻真的捅伤自己的时候，来个极限闪躲，再加一句逗你们玩呢。
但好在，李喻只是发泄，不是真的想死。
但在方如兰等人的眼里，她就是不想活了。
方如兰吓得也忘了哭了也忘了骂了。
连连躲避，手上根本不敢松懈一点。
她心里委屈的紧。
她只是发泄而已啊，她只是活的太苦了啊。
难道她连发泄两句都不行了吗？
僵持中，包厢的门被推开，宿舍长去而复返，带着警察来了。
最后这场闹剧，闹到了公安局。
在警察面前，李力和方如兰仿佛就是世界上最无辜最老实的父母。
他们局促的握着手，老老实实的坐在凳子上，相比之下，反倒是李喻成了叛逆不懂事的孩子。
李喻无所谓的靠在椅背上，静静地听他们诉苦，一言不发。
她习惯了，在外人面前，年龄和身份就是赋予了他们不败的地位。
所有人都会同情他们养出一个不听话的女儿。
只是在警察说需要赔偿饭店损失时，李喻笑了。
她支起身子，对刚刚标榜好父母的方如兰和李力道：“爸，妈，替我赔钱吧。”
“你要死啊！你双腿一叉就能挣出钱来，你让我赔钱！你还要不要脸？”
方如兰一如往常的骂完，警局安静了。
第112章 逃离窒息的家15
“你个当妈的怎么说话呢？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女儿？！”
刚刚一旁安慰他们的老警察在反应过来后，一脸惊诧的起身道。
捏着眉心坐在不远处的宿舍长呵呵笑了两声，“我作证，他们一见到李喻就骂的像这样难听。”
李喻如今虽然已经不在意旁人怎么看她，可还是感谢宿舍长替她说话。
被斥了声，方如兰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她撒泼的地方，缩了缩脖子，又恢复到了老实巴交的模样。
只是让她赔钱，比登天都难。
钱是她的命。
一个星期二百元的生活费都像钝刀子拉肉一样，让她对李喻怨念一层一层的加深。
更别提赔饭店的一千多块钱了。
方如兰搓着手道:“我、我们没有钱赔，不行就让李喻去给饭店打工抵债，反正没有钱……”
要面子的李力听不得她说他们没钱，不乐意的捅了捅她，对老警察道:“我们不是没钱赔啊，我经营着一家麻将馆，也算是个老板，我们只是觉得这孩子欠教育，不能这么纵容着她，得让她吃够苦头，才能得到教育，所以干脆，你们把她关起来得了，拘留，拘留总不用再赔钱了吧？”
抵债也就罢了，虽然不可能，但也算还像人话。
直接让拘留是什么意思？
拘留是要留案底的，学校那边说不好也要开除。
这么一点事，都没有追究的必要，他这个当爹的却开口就是拘留。
那老警察听了，忍不住来回踱起了步子。
“你们怎么回事？自己家的孩子，就算吵了架，也不至于这样冷血吧？你们是在干什么？是在教孩子还是在让她没苦硬吃，你们会毁了她一辈子的！”
两人都有些不以为意，李喻最近的所作所为，就应该狠狠吃个教训。
不然以后更反了天了。
看那老警察还想劝他们拿钱，两人干脆拖说还有个孩子在家，一溜烟似的就走了，把李喻单独留在了警局。
她作出来的祸事就应该她自己解决，跟他们可没有关系。
老警察和宿舍长都气的追了出去，可人还是走了。
回头看李喻依旧原模原样的坐着，一点都没意外，两人都叹了口气。
这算是个什么事啊。
老警察想问李喻能不能跟亲戚朋友借钱，先把饭店的损失赔了。
没等开口，李喻已经摸出来手机。
“转账可以的吧？”
她心情没太受影响，就是因为有底气而已。
她自己挣的钱，在这种时候撑着她，让她不会在被抛弃被留下时惶恐无措。
反而因为那两个人消失而暂时开心。
给了钱，李喻向宿舍长道了谢，打车回了家。
这一晚上，她睡的还挺好。
只是第二天一睁开眼，就听何时慢悠悠的在她耳边道:“睡得挺好啊，又挨骂又赔钱的小窝囊。”
李喻:……
听她这么一句，李喻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虽然昨晚照比以前强了不少，但她还是挨欺负了啊。
又被骂又得赔钱，而她爸妈拍拍屁股就走了。
“不对啊，我、我好憋屈。”
何时慢呵呵笑了，“呦，你终于反应过来了，还以为你会傻乐呵到明年呢，来自澳大利亚的树袋熊小姐。”
李喻:……
这人嘴好毒啊。
何时慢问道:“怎么想的，需要我替你主持正义吗？不收费，就是会在人前跳性感小野猫而已。”
李喻:“……你想我自己出面可以直说的。”
何时慢:“……那倒没有，我确实挺想看你跳的。”
李喻深吸一口气，“我去！”
她从小承受了太多不应该承受的火气，要说在其中收获到了什么，就是她能够清晰明白的知道，李力和方如兰最在意的是什么。
对于李力来说，面子就是他的天。
他不怕穷不怕苦，就怕自己丢了面子。
而对于方如兰来说，钱就是她最要紧的东西。
李喻想了想，收拾了一下出了门。
她很少去李力的麻将馆。
说是麻将馆，其实不过是在小区附近，租下的一个小平房，连牌子都没挂。
里面乌烟瘴气，每日聚集着附近这几个小区，最无所事事的一群人。
常常连输了都没钱付，但聊起天来，背景一个比一个厉害。
什么领导是他大哥，什么老板是他朋友，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当然也是这群人，负担起了附近八卦传播的重任。
东家长西家短，这里都能听见。
当着当事人的面，也敢奚落议论，恨不得一脚把旁人都踩泥里去。
从前李喻考试差了一点，被他们知道都要一遍遍的问李力。
直问到李力回家向她撒气。
李喻讨厌极了那群人，今天也是头一次主动去麻将馆。
而且她还不是空手来的，手里还拎着个大喇叭。
她顶着太阳走到门口，站住了脚。
透过窗户，她隐隐看见李力正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和人吹着什么。
那手舞足蹈的模样，一点没看出他因为孩子离家出走而失落难过。
李喻心里一点点恻隐都找不到，打开大喇叭，清了清嗓子，喊道:“爸！我来认错来了！我不该离家出走，我不该说你是没出息的李家长子！就算是实话，我也不该说！我也不该对你抱有太多期盼，即使你每个月拿到家里的钱，都不够买菜买米买烟买酒！还整日吹嘘自己有多厉害，我也应该忍着，应该继续恭维你，守护你年近五十却依旧脆弱的自尊！”
“就算你天天吹牛，谎话连篇，就算你这么大年纪了，一事无成，只会拿我撒气，就算你在外面受了气都要回家打人，就算你脾气暴躁性情恶劣，就算你不分是非稀里糊涂，我也不应该跟你生气，我……”
“够了！”
李力本来正和人说他昨天教育女儿时的情景。
听见那一句一句，看似道歉实则扒他皮的控诉，李力快步冲出来，上手就去抢李喻的喇叭。
李喻干脆把喇叭一摔，直接进屋扯嗓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