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贺兰铎一顿,好笑地睨来一眼。
郁姣回以一笑。
两人的交锋这才算是告一段落。
这期间,原苍一直默不作声地立在几步之外,靠着墙、投下一片黯然的阴翳,像一缕无人问津的孤魂野鬼。
太明显了,就算是叫不知情者来看,也会觉得不对劲。
——这家伙之前跟患上皮肤饥渴症一样黏着郁姣,这会久别重逢,竟然无动于衷。不对劲。
贺兰铎偏过头,语调微扬:“原苍,你这段时间不是很担忧夫人的安危吗?怎么这会儿傻站在那。”
清浅冷凉的目光停在原苍身上,像一道扫描光。
郁姣端起玻璃杯,掩住唇边的笑意。
她清楚,贺兰铎此前之所以没发现原苍的另一重身份,是因为他不知道原苍这小子会分.身。但这会儿要是被老狐狸嗅到哪怕一点点端倪,原苍此前费尽心机的伪装就都失效了。
她不介意再添一把火——
“好久不见啊原苍,”
郁姣勾起唇角,朝好大儿伸出双手:“来,给妈妈一个久别的拥抱吧。”
“…………”
空气凝滞得好似连尘埃都被锁定了。
好在只有一瞬间,还有得救。
原苍动了,像底下陵墓里一尊活过来的旧石像,动作间,落下簌簌的灰尘。显得哀寂。
“母亲还知道回来啊。”
他扯了扯唇角,露出尖利的牙齿,“我还当你要在那儿待一辈子呢。”
说着,他走了过来,那双诡异的眼瞳一眨不眨地盯着郁姣,仿佛觊觎猎物的野兽,仿佛每一次肌肉都蓄势待发。
咚、一声闷响。
两条手臂如遒劲的牢笼,分别撑在郁姣的两侧,极为强势地将她囚困在他身体的范围之内。
他弓着背,和她对视。
在贺兰铎视线的死角,这双黑白翻转的惊悚眼瞳流露出复杂的情绪,浓重得令人喘不过气,控诉一般紧盯着郁姣。
——一定要这样对我么?
读懂了他眼中的情绪,郁姣挑眉,盈灰的眼眸讥诮地回视,“这么久不见一点没变,这张脸还是这么招人烦、这张嘴也还是这么招人嫌啊原苍。”
话里带话、夹枪带棒。
只有两人能懂的暗语似毒箭,他裸露在她讥嘲目光中的每一寸皮肤都不能幸免。
她指尖毫不收力地在他紧绷的胸膛上戳戳点点,“有屁快放,不然就滚开,别杵在这,我还要跟贺兰大人谈正事呢。”
他拧眉,压抑着内心的酸涩,抬手攥住那只嚣张的手,缓缓收紧。
郁姣瞥了眼他手背上绷起的青筋,再扫了眼两人咫尺的距离,轻啧,“怎么?不想给妈妈一个久别的拥抱,想给妈妈一个久别的——”
吻。
原苍偏头堵住那喋喋不休、吐露刻薄话语的唇。
“……”
尖利的牙齿压抑着力道、研磨郁姣的唇舌,似撒娇、似泄愤、又似委屈。
难说不是借机发挥。
仿佛想将心间所有情绪,都通过交缠的唇舌渡给郁姣、让她明晰他的心意一般,吻得发狠。
“……”
贺兰铎翘起腿,好整以暇地靠着椅背,眸光悠然地前排观摩这场炽烈的吻戏。
他挑眉。
显然,其中一位主角不是很乐意。
被箍在怀中,郁姣无力地捶打他的胸膛,狠狠将那条作乱的舌头咬伤。
“……”
好半晌,原苍才松开她。
郁姣的唇被那尖牙磨得红肿,赩红得宛如熟透的石榴,能掐出糜烂而馨甜的汁水。
盈灰的眼眸也似盛了一汪春水,气恼地瞪着他。
原苍眸光幽深地欣赏片刻,带着血渍的舌舔过尖牙,露出一个恶劣的笑:“还有人这样亲过你么?”
——风吹雨打、凄楚痛苦的小白花不再忍耐,开始长出黑色的荆棘。
他覆身而来,眸中带着促狭而报复的笑意,哑声问:“母亲,你更喜欢我的吻技,还是他的?”
……什么你我他的。
郁姣差点气笑。
这算什么?我醋我自己?真亏他想得出来。
郁姣毫不留情地推开他,冷笑一声,赌气道:“我更喜欢贺兰大人的。”
战局扩大。
猝不及防得此殊荣的贺兰大人被唯一的落选者乜斜来一个幽冷不悦的目光。
见状,贺兰铎配合地抬起双手,做出个投降的动作,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
“感谢夫人的认可,虽然很荣幸,但很可惜,在下还没来得及亵渎夫人尊贵的唇舌,无功不受禄啊。”
郁姣:“……”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气人!
.
天枢城
刻板严肃的中央城难得一片欢欣鼓舞,庆祝着教主夫人的平安归来,尊驾驶过时,烟花炸开来。
在一路欢送中,郁姣冷着脸,半点不理会同车的那两人,等到了天启教团,更是立即下了车,径直往里走。
“夫人等等,”
身后传来贺兰铎温润的嗓音,他一派正经道:
“您暴露在地表太多时日,我需要给您和您腹中的胎儿做一个全身检查。”
郁姣身影一顿,抚上了肚子。
——过了这么久,差点忘了这茬。
她回身,指着嬉皮笑脸的原苍对端正肃雅的贺兰铎道:“这次不会还需要他这个万里挑一的洁净之体来给我驱散异化吧?”
贺兰铎微微笑了下:“若您不想,就不用他。”
……
医疗室
在贺兰铎准备仪器时,郁姣因肚子里的那个未知的胎儿,想起系统曾经的提问:
【1、您的情夫是____】
【2、您孩子的父亲是____】
【3、您不可告人的秘密是____】
【4、您被谁利用了____】
【5、■■**你遗忘了____】
郁姣敲了敲系统:“每个攻略对象应该只对应一个答案吧?可是只有四个攻略对象,那第五个问题从何而来?”
系统滋啦两声,回答道:
【是的宿主,每个问题都对应一个攻略对象】
【第五个问题的答案需要您自己寻找】
【每道题,您都有且仅有一次回答机会】
……只有一次啊。
郁姣陷入沉思,总觉得题目有陷阱……就连备注为“lover”的聂鸿深,郁姣也不敢完全确定他就是第一道问题的答案。
“夫人?”
贺兰铎望来,眸光带着柔和的探究,“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说着,他将一个金钵放在桌上,艳红色的液体漾开波纹,血腥气丝丝缕缕钻入郁姣的鼻子。
“血?”
郁姣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贺兰铎戴上白色手套,温声解释:“既然您不想跟原苍接触,用他的血来完成净化也是一样的效果。”
郁姣倏忽想起:作为松狮时,原苍正是用放血的方式维护聚集地的安稳。
原来这也是他的破绽之一。
贺兰铎戴着手套的指尖沾了点血,抬起手笑眯眯道:“现在,我要把他的血涂满您的身体。”
“……”
他用最纯洁的语调说出最血腥、暧昧的话语。
尤其那一袭白大褂衬得他身姿修长神圣,唯一一点艳红带着瞩目的妖冶。
矛盾的碰撞。
贺兰铎这个人总像是矛盾的集合体。
郁姣心中一动,目光落在他的胸牌:
[天启教团]
姓名:贺兰铎
职位:喻夫人专属的家庭医生
“在此之前……”
她决定试探一下贺兰铎,看看他是哪个问题的答案。
郁姣勾起一个笑容,“我有个问题想问问贺兰医生。”
贺兰铎:“嗯?”
郁姣站起身,一步步走向他。
“人呢,在社会上有多重身份,在不同的社会关系中,呈现出不同的身份。身份紊乱的人,是世界中无序的根茎,没有身份的人,是世界中无根的飘萍。”
“……”
“而贺兰你,”
郁姣贴上他巍然不动的身躯,点了点他的胸牌示意。
“带着这么多、这么分明的身份牌……想必一定是有序而有根的人吧?”
盈灰的眼眸映出他琪花玉树一般的面容,染了雾似的。
他淡笑了下,嗓音如霜:“夫人想说什么?”
“我想问……”
素白的指尖点进金钵,轻搅浓稠的血水,发出啧啧水声。
她扬起指尖,抬眸轻笑:
“你这么依赖这身份牌,若是随便命名一个身份,你也会遵守吗?”
说着,被血染红的指尖点上他洁净分明的胸牌,划出湿漉漉的一道。
血红得刺眼。
她笑盈盈地望着他,在胸牌上轻巧地写下了一个字,盖住了“家庭医生”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