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
不远处的地面忽然下陷,接着,又升起,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宽大的床,上面躺着一人,正是双眸紧闭的薛烛。
“这是你的最后一道考验。”
苍老的声音淡淡道:“郁小姐不是质疑我们薛家在这方面的隐疾么,那就亲身体验体验吧。”
——他疯了吗?!
郁姣蓦然抬眼。
“再说了,你不是很喜欢在别人围观时做这种事么?”他讥讽道。
高台上的血族众人爆发出一阵笑声,各色目光落在郁姣身上,或是幸灾乐祸、或是贪婪好色、或是事不关己。
嘭!
一直以来,沉默压抑的谢镇野霍然起身,踢翻了椅子,扭头质问道:“*这就是你保证的,接下来不让她受伤?”
谢宴川垂眸不语。
“这也是为了郁小姐好,”薛老头假惺惺道,“痛感共享的血契只有水乳交融之时破解才不会伤及二人身体。”
谢镇野阴戾的眸光射向身后那幅巨大的油画,对上薛老头的视线,一字一顿道:“放你的狗屁。”
话音落下,他转身跳下高台,正欲赶到礼堂底部,忽而一道冷光闪过,细小的针没入他的脖颈。
咚!
矫健的身影踉跄着摔下,砸入礼堂中部的席位,引起周围几名血族的惊呼。
高台之上,谢宴川淡然收手。
谢镇野不可置信般瞳孔骤缩,透过层层叠叠的人影,对上一双与他极其相似的冷冽眉眼,那双熟悉的浅蓝双眸中没有一丝波动。
“你……”
似是药效发挥作用,话未说完他便脱力倒下、昏迷了过去。
薛老头哈快意的大笑回荡在礼堂。
“合作愉快,谢大少爷。”
“……”
郁姣将变故尽收眼底,她抬眼,遥遥对上谢宴川的双眸,还未看清其中的情绪,忽然,面前升起透明光幕,水波一般泛着涟漪,严严实实地将她阻隔在礼堂底部。
似是一个不详的征兆,耳边响起嗬嗬的粗重喘息声,困兽般。
——而她则是困兽饱腹的食物。
郁姣转身。
只见,床上的薛烛已然苏醒,坐在床边,苍白的大掌插.入额发,结实的背肌紧绷,痛苦而剧烈的喘息。
他鼻尖耸动,忽而一顿,遽然抬头,垂落的微卷发丝间,隐约可见一双赤红凤眸,直直锁定而来。
他面无表情站起身,极具压迫感地走来,稠丽而妖异的俊美面容上浮出瑰异的红,赤.裸的胸膛起起伏伏,宛如进入狩猎状态的野兽。
郁姣当然不会束手就擒,当即扯烂碍事的裙摆,一边在空旷的场内游走躲避,一边道:“薛烛!你清醒一点!”
薛老头冷冷道,“我劝你别做无谓的挣扎了,烛儿脑中只有我下的指令,他不再是你熟悉的那个人了,也不会对你心存无用的感情。”
话音落下,郁姣耳边劲风袭来,一只结实有力手臂箍住她。
咚!
她被扼住咽喉,抵在冰冷的墙上。
郁姣细细的眉紧蹙,抬起朦胧的眼,对上那双熟悉又陌生的凤眸。
——忽然回忆起最开始双子的生日宴上,他也是以这样一幅冷漠的神情掐着她的脖颈。
“你们体力悬殊,接受现实吧郁小姐,身为烛儿的未婚妻,这本就是你应该做的。”
如蚊蝇般恶心的声音回响。
——做梦!
郁姣眼底闪过冰冷的光,猛然咬破自己的舌尖。
共享的痛感如实传递给薛烛,他一顿,似乎想不通眼前这个如蝼蚁般柔弱的女人怎么会伤到他。
趁他放松了桎梏,郁姣突然拉近距离,勾下他的脖颈吻了上去,流着血的舌撬开他的牙关,缠上僵直的他。
一如两人第一次接吻时那般。
鲜血、疼痛、强势与顺从、纠缠不休、血色的吻。
他不由收回摆出进攻姿势的手,转而扣紧她的腰,配合着加深这个熟悉的吻。
这幅亲昵的画面并非薛老头所希望,他感到失控的危机,“薛烛!”
尖啸声如划破夜空的炮竹。
薛烛当即面色苍白,手掌摁住左胸,感受着胸腔中心脏的震动和叫嚣。
凤眸再度幽沉。
郁姣心道不妙,果然,下一刻她便落入一个冰凉而冷硬的怀抱,像袋货物般,被丢上那张宽大的床。
接着,一道结实的男性躯体压来,大掌将她双手箍在头顶,浓稠的阴影铺天盖地。
“去!烛儿!解开那个阻碍你的血契!”
薛老头叫喊着加油鼓劲。
被他压在身下,郁姣无力地挣动,“薛烛,放开我!”
他不为所动般低下头。
郁姣闭眼。
——迅速在游戏商城中翻找道具,实在没办法的话只好在那个过程中寻找机会反扑。
冰冷而具有侵略性的气息不断接近,如暴雨前的狂风。
然而,尖啸的风轻柔拂过。
预想中的粗暴没有到来——一个冰凉而柔软的吻落在她的眉心,如一片雪融化般,迅速撤开。
紧接着,一声闷哼。
冷凉的液体砸下,划过郁姣的脸。
她怔然睁眼,却见,撑在她上方的薛烛遮蔽光线,妖异俊美的面容仿若刷过一层柔和的暗色。
他缓缓牵起一个微笑,凤眸弯弯,一如往昔般从容而优雅。
微勾的唇角处,不断有刺目的鲜血涌出。
“薛烛?你做什么!”
薛老头惊恐大叫,“你怎么主动断开血契了?!你知不知道这对你身体的损伤是不可逆转的!!”
没有实体的他几乎跳脚,也就没有注意到身旁人的动作。
只听一声打火机的轻响。
幽幽火光映着谢宴川冷白的脸,下一刻,他漫不经心将打火机甩向巨幅油画。
火舌舔上画布,霉菌般扩散开来,形成熊熊燃烧的大火,一点点吞噬那逼真的画面。
薛老头震动:“你做什么!?我们不是谈好交易了吗!!”
不等谢宴川讥嘲,只听一声惨叫在高昂处戛然而止,接着一道懒洋洋的嗓音响起。
“谁愿意跟你这种老不死的东西合作。”
理应昏迷的谢镇野正坐在客席的圆桌上,他挑起一抹冷戾的笑,修长的腿用力间,一阵阵痛苦的低嚎从他脚下之人的口中流出,那正是薛老头的狗腿——李管家。
那掌控全场机关和锁扣的遥控器落到了谢镇野的手中,他乌七八糟地摁着。
哗啦一声!铁链转动。
一声轻嘶。
“喂!能不能别乱摁!”
被架在高处的卫长临怒骂,那箍在他颈上的项圈被铁链吊起,差点搞得他头身分离。
“不好意思,”谢镇野满脸写着‘我就是故意的’,口中慢悠悠道:“只是想帮你脱身。”
语毕,丢下遥控器,一脚踩烂。
铁架和锁链当即罢工,卫长临咔咔挣脱开,揉着脖颈,没好气道,“谢谢你啊!”
烈烈火光中,薛老头怒道:“你们、你骗我!?”
谢宴川一脚将扑来的校董事会成员踹飞。闻言,淡淡道:“不然呢?晦气东西。”
“你!”薛老头,“你可别忘了你们的血契还在我手中!”
谢宴川冷嗤:“看谁先耗死谁。”
薛老头怒不可遏,一声令下,场内已觉醒的血族们立时围攻几人。
礼堂底部。
郁姣被薛烛拉起,怔愣地坐在床上,望着一片混乱的高台,心中古怪——这四个人是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
薛烛轻柔道:“之后他们会给你解释。”
郁姣抬眸。
怪异之感突生。正要询问,却听那老不死的又叫道:“狂妄小儿!“就算你们获得一时的优势也没用!我不死不灭,总有一天——”
“嗯?是吗?”
薛老头疯狂的狠话宛如被掐断了般,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烛儿,你什么意思?”
薛烛抽出一方丝巾,不紧不慢地擦去唇角的血渍,“只是觉得,祖父您是时候该寿终正寝了。”
“……”
不顾薛老头着急忙慌的叫骂和挽留,薛烛半跪在地上,一手牵着郁姣,另一只手覆上左胸。
是一个颇有仪式感的郑重姿势。
他昂头看来,那双沉沉的凤眸犹如一片化不开的浓雾。
“郁姣。”
他含笑唤道。
郁姣心中狂跳,怪异不安之感越发强烈。
她想要说什么阻拦他接下来的话,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睛时,却又无法开口,只能听他嗓音幽远道:
“我是一个没有自我的人,从出生起就背负着无数职责,薛家的地位、血族的未来、学院、秘社……”
“我的人生不属于我。”
“我的家庭、我的地位、我的血脉、我的情绪、我的过去和未来,都不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