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颊贴着他的掌心,眼睛忽然热了起来,落下泪来,固执道:“我不找他,我只要你……”
傻话。
赵枢把她搂进怀里,用力地拥着她:“我是你的夫君,你不要我要谁……”
蓟州大雪,压弯了庭院中的树木。天边飞鸟发出‘咕咕’的声音,让人听了心里发寒。
安抚好她后,赵枢立刻回了书房。刘崇早就等着了,将手里的锦帕递了上去:“是陈王殿下的冠珠,落在悬崖边,我们的人只找到这个。”
帕子平摊开来,放在桌案上。
沾着血迹的珠子在烛火下亮得瘆人。
赵枢盯着那冠珠看了好一会儿,面容冷得吓人,定定地看着他:“你就给我看这个么。”
“杀手呢,人没有找到,尸体总是有的。你没有调查清楚?”
“你若不会做事可以换个人来做。”
刘崇心神一凛,额头冒汗:“那些人做得很干净,属下还在查。”
砚台落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房内一片死寂。
深夜,督师府门前的灯笼让人挑暗了些。张荣寿头上戴着兜帽,悄无声息地入了府。进了书房只觉里头气息低沉,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们手里有多少人。”赵枢坐在太师椅上,目光看向张荣寿。
张荣寿摘了兜帽,提着心道:“你要做什么?现在局势有变,我们不应该先动手。”
“张大人,陈王在通州出事,你觉得这柄刀悬在你跟我头上,多久才会斩下来。”
张荣寿从未听过这位这样严肃的语气。身体瞬间僵硬。
“大约三万兵马。”
“我能调动的,就是这些了。”
风雪夜,蓟州城门连夜打开,一行人轻装简行,先行出了蓟州城。
第120章 恨意
窗外火光冲天,影影绰绰,到处都是举着火把的护卫。
她立在廊下,看着赵枢跟张荣寿吩咐着什么,刘崇在庭中清点人手。她从没见过这么多人,好似一夕之间冒出来似的,都是强壮精悍的武卫,腰间配着长刀。
周述真也换了长刀。
他其实惯短器,只是短具限制颇多。一旦换了长的刀刃,就该是有极险的时候了。
“陈家在西北根基深厚,这个时候恐怕已经在暗中调兵了,我们只能比他快。”赵枢看着庭中举着火把的武卫,心中也并不很有成算。只他知道,必须赶在皇帝不省人事之前,掌控住京师半边局势。
否则等陈国舅的人手将朝中官员蚕食殆尽,那时谁来都无力回天了。
“我们怎么快?西北积雪浅,行军肯定比我们迅速。况且殿下那边……只找到冠珠,要是王爷真的没了,咱们做的这些还有什么用?”
张荣寿心中惴惴。
赵枢冷冷地嗤笑一声:“你以为就算没了朱宁玉,陈家就会放过蓟州么?”
“咱们这位国舅爷在兵权上尝到了甜头,辽东在他眼里只是还待收入囊中的私宅罢了。只要他上了位,你这个总兵坐不坐得住还得另说。”
张荣寿闻言,心中凉了大半。
他怎么会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就是因为这样才选择跟着朱宁玉搏一把。谁知会出这样的大事!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都知道。”张荣寿第一次赌这么大的,手还是有些抖:“咱们手里也有兵马,只要绞杀了陈凤年,就算坐上去的是朱鹤堂,咱们也不怕。”
想明白了,终于才镇定下来。
赵枢看了他一眼,见他摆平了心态,才道:“我会传信给高文邠,让他稳住陈家。我们这边不能再拖了……”南下的河面并没有完全冰封,陆路不行就走水路。
就看谁快了。
庭院中白茫茫一片都是雪。赵明宜不敢睡。
她太害怕了,根本没想到原来前世京师那场动乱是这样的凶险。她那时在云州,刚刚新婚,没人敢把这件事说给她听。大哥也不跟她说。
直到最后,京中传来朱鹤堂立太子的消息,她才隐约知道这件事对大哥是不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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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不与她说这些。
哪怕再凶险。
里间传来打帘子的声音,她背对着烛火,安静地躺在里侧,心跳一下比一下快。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人把她从里侧捞了出来,抱在怀里。
他用紧实的手臂把她禁锢在怀中,下巴蹭了蹭她的额头,柔声道:“怎么了,担心我?”
怀里的人不吱声。
他俯身亲她的眼睫。
长长的柔软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她忍不住地眨了眨眼睛,心中泛起说不清的酸涩,抬手去搂他的脖子:“你为什么总是不跟我说你的事呢……如果你跟我说就好了。”
如果前世她不是一无所知,那今生很多事她就能帮他避免了。
她喉头发紧,心头像是压着什么,很想哭:“你总不告诉我,我会害怕的。我会担心。”用力地把头埋到他脖颈间,声音有些发抖。
赵枢长叹一息。
把她搂得更紧。
这要他如何跟她说呢。
“蓁蓁,有些事你知道得太多,我就不能把你摘干净了,知道吗?”他希望她永远在她怀里健康快乐。这件事是很难的。他的处境注定会让她也受到波折。
哪知这句话却让她着了恼!眼眶一下就红了。
她从他颈间探出头来,仰着脸看着她,眼眶也是红的:“我已经嫁给你了!你做的任何事都跟我有关系,怎么能把我摘干净!”
“我也不要你把我摘出去……”
她呼吸起伏,眼泪在眶中打转儿,仰着头不让它落下来。
赵枢只是看了她一眼。她的眼泪立马就绷不住了,用力地搂着他的脖子,埋头道:“我愿意跟你承受一切后果的……”
她有时候有些傻气。
他抱着坐了许久,才将她放回到床榻上去。自己则侧身撑在迎枕上,把她往怀里拉,让她靠着自己。看了她好一会儿。
她是白皙的鹅蛋形小脸,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在闪闪发亮。像只顺了毛的猫儿,会翘着尾巴攀附他的手臂。
不高兴的时候眼里就像含了一汪水。抿着眼睑,谁也不看,有时候能把自己脸憋红了。
就好比现在。
“还在生我的气?”他抓了她的手,捏着她粉白的指尖亲了亲。
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手上,让人心里都软了。
她偏头靠在他怀里,更不看他,心却已经偏向他了:“你不告诉我就不告诉我吧……”她搂着他的脖子,告诉他:“我知道你明早就走,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你放心。”
她主动靠了过去,抱紧了他的腰,问了方才一直想问的事:“陈王殿下他,真的死了吗?”她声音微微颤抖。
一来她知道朱宁玉是赵枢多年心血。那个孩子没了,要让人怎么接受呢。
再则,那实在是个很不错的少年,有时虽端着王爷的体统,却也会敬重地喊她夫人。跟着她出入上下,笑起来的时候也会有几分孩子气。
赵枢沉默了片刻,忽而放开了她,仰靠在迎枕上。
她见他沉默,手轻轻颤了颤,翻身去抱他。
不敢再问了。
第二天早晨,天才蒙蒙亮的时候,她便察觉到身侧的动静。坐起来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起身了。她也不再睡,走到屏风前帮他穿衣。
青白的右衽领袍,这是他惯喜的颜色。她环过他的腰身去帮他束革带,动作很慢很慢,怎么都束不好,手也发抖。
赵枢握了握她的手,才发现是冰凉的。
“你在担心吗?”他把她搂紧怀里,掌心抚摸她的头,声音放得柔和。面容也柔和下来,问她:“你快过生辰了吧?”
“嗯,我是正月的生日。”她点头,声音闷闷的。
“那等我回来替你过生辰。”
他笑了笑,接过她手里的革带,自己动手束了。
低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头顶一个发旋,乖巧地站在远处,一时也不知道做什么,捏着他的衣袖不肯松手。
“乖,等我。”他亲了亲她的额头,俯身抱了抱她。
很快*出了房门。
蓟州风雪依然很大,这是她在这里过的第一个冬天。前世这个时候,她是在云州孟家过的,那里有温泉,十分地暖和。可是她一点都不迷恋温暖的南方。
她喜欢他在的地方。
赵枢走后,府里变得无比地平静。张荣寿的夫人偶尔请她过去喝茶,有时跟她聊一聊蓟州的风物,倒是个很和蔼的夫人。只大多数时候,她都不太能静得下心来。
坐在暖阁里,张夫人问她:“你是不是担心赵侯爷?”说话间也有几分叹息。张夫人面上也带着愁容,拧着眉道:“他们男人的事情,总是大过了天去,却是不知道我们在家中也是备受煎熬的。”
她苦笑:“夫人看起来也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