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有人唤了一声。
“定位又被阻隔了。”孟如烟上前,低声道。
“我知道了。”许子迁看了眼罗盘,面上没什么波动:“继续前行吧。”
说来也巧,定位消失的方位,亦是他们将要前行的方位。
在外界水影幕的上帝视角下,众人的视野更为明晰。
此时此刻,四境的队伍似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皆极为凑巧地从四方朝着同一个方位进发。
“或许,不到两月,他们便会相遇。”武丹卿注视着水影幕,少见地开了口。
“那便有意思多了。”娄烨面上常年挂着暧昧不明的笑容,闻言应和了一句。
南境这边一派和气,北境与东境间却生出了古怪的氛围。
万剑宗与昆仑宗本是唯二两个以剑修为主的大门派,明里暗里间争斗已久。妖魔战争以后,昆仑宗内部分出了几个新的修行派系,整个宗门日益衰落,已是被万剑宗压了一头。
伏令年几人势单力薄,面对北境弟子选择退却,也无可厚非。
但东境尤其是昆仑宗的长老及弟子们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若是从前,哪有他们昆仑宗主动后退的可能,也轮不到北境的修士如此嚣张。
北境的修士们也不见多欢喜。
他们着急于灵犀果的归属,见云鹤生竟就这么将伏令年几人放走了,也很是不爽。
云鹤生他们不知晓,处在外头的人可清楚得很——那一树珍贵的灵犀果可都在伏令年几人身上呢。
直到北境发现被洗劫一空的灵犀木时,已是丢失了伏令年几人的踪影。
——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论谁来也不会高兴。
第86章 万霭之幽(十三)
对那几名东境弟子的搜查已持续了半个月,北境的弟子却是连他们几人的影子都未捞着半个。
他们几乎对寻找东境的几位弟子不再报有期望,转而专心探寻起秘境来。
一路前行,有前方主力小队开路,北境一路有伤无死,算得上一路通畅。
除了队伍中出现几次衣服失窃的事件之外,一切平静。
张逸辰是一名有些脸盲的剑修——虽然他自己并不这么觉得。
他只是懒得耗费心力去记那些近乎一模一样的面孔罢了——反正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
不如把这精力用在识剑上。
他带领的小队暂且原地休整,张逸辰便依靠在树下打坐。
“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变态,偷什么不好,偷衣服?还偷到老娘头上了。”
一道清亮的嗓音将他从入定中唤醒。
睁开双眼,张逸辰瞧见了发话之人,那是一张秀丽的、陌生又有些熟悉的面孔。
“多半是哪个好色之徒。”另一人点头应和:“在水影幕之下还敢有此行径,着实是狂妄。”
“就是就是。”这是第三人的声音。
面容秀丽的少女双手抱于胸口,面上带着愠色:“那采花贼让可别我给逮到了,否则,我扒了他的皮用来做剑鞘!”
三人交谈声音不小,张逸辰未再尝试重新入定。
“张师兄,你醒了。”秀丽少女自然地唤了他一句。
“嗯。”张逸辰应了一声。
“嗐,贾师妹、贞师妹,你们别介意。”秀丽少女又朝身旁刚刚与她交谈的两位少女解释道:“张师兄一向这么高冷,我们都习惯了。”
被称作贾师妹的少女笑着点了点头,朝张逸辰拱手行礼:“叨扰了。”
“无妨。”张逸辰张望了一下四周:“其他人呢?”
这是在问秀丽少女。
“大多洗漱取水去了,看着时间,约莫不久就会回来。这儿有条溪流,我们遇上了好几支小队,大家都在这儿歇脚呢。”
果不其然,几道身着各宗门服饰的人影从不远处靠拢。
贾师妹与贞师妹似是瞧见了自己的队伍,摆了摆手先行一步离开了。
见张逸辰望着两人的背影,秀丽少女自行解释道:“她们是丹鼎宗和机巧阁的弟子,随着另一支队伍前进。刚巧在溪边碰见,聊起近日那采花贼一事,便共同行至此处了。”
“这样。”张逸辰点了点头:“瞧着有些眼生。”
“眼生?”秀丽少女无奈地瞧了他一眼:“师兄,你瞧谁不眼生呀。”
两人走入林中,七拐八绕,逐渐把嘈杂的人声抛至身后。
头顶有细碎的声响,枝叶拨动,几个脑袋从中探了出来。
“成了?”其中一个脑袋问道。
“贾师妹”没作声,“贞师妹”则从储物空间中掏出几件衣服,朝上方丢去。
“很熟练啊,你们。”
“贾师妹”——或许应当喊她为伏令年,她意味深长地瞧了身旁的杜钟毓一眼:“贞师妹的功劳。”
杜钟毓谦虚摆手:“小手艺。”
树上又是窸窸窣窣一阵摇晃,过了不久,温季才再次探出脑袋,面露苦色:“这怎么是女子的服饰?”
伏令年看了眼,摊了摊手:“这是丹鼎宗的服饰。”与昆仑宗不同,丹鼎宗的弟子的统一服饰有男女之分,形制不同。
“就没有男子的服饰吗?”温季才不甘心。
“没有了。”伏令年摊了摊手。
换完服饰,将属于昆仑宗的身份铭牌藏好,一行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出林子,混入了北境队伍内。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料北境弟子如何想,也不会想到竟然有几个胆大包天的弟子了换件衣服,便敢正大光明地混入他们其中。
在这种时候,越是简单的手段,就越为有效。看似危险,实则安全。
毕竟汇聚在此的修士极多,各宗门内都说不上一定互相认识。更别提不同宗门之间的弟子了。
身周群狼环伺,伏令年一行人却显得悠然自得。
有大部队在前方开路,能流窜过来的妖兽数量不多,且修为较低。
伏令年一手持短匕,割开脚下妖兽的尸体,寻找其体内的晶核。
在她另一手上,则捧着一只小炼丹炉。
那炼丹炉形状古怪,内里还被分隔成了两个部分,看着有些不伦不类。
行走于妖兽的尸首之间,素雅的衣摆随着伏令年的动作沾染上了深红近黑的血迹。
此处刚刚被剑修们清理过一番,伏令年扮演着丹鼎宗的弟子,跟随着一众修士负责收取晶核和血肉精华。
就在伏令年俯下身取晶核之时,两步外的妖兽尸体忽地弹动了一下。
伏令年好似未有察觉,眼皮都没抬一下。
手上发力,短匕没入妖兽的血肉当中,将最后一层皮肉完全分割开来。
晶核的莹光显露在面前的下一刻,身后腥风席卷而至。
“当心!”有人惊呼出声。
虽然看见这骇人的一幕,却已是来不及出手相助。
突然跃起的妖兽形似蝎子,跃于半空时,那漆黑而光亮的甲壳在微弱的光线中闪烁着冷冽的光泽。细长的尾勾于半空中绷直,泛着森森冷光,宛如一把蓄势待发的利剑。
就在众人以为这身着丹鼎宗服饰的弟子就要血溅当场时,一道黑影骤然膨胀变大。
“碰”的一声脆响,妖兽被从半空处拍落,甚至来不及发出几声啸叫。
伏令年将放大版的炼丹炉稍稍抬起,又再次重重落下。
几下反复,结结实实砸了好几回。当炼丹炉被收回之时,被碾压在下方的妖兽躯壳已然破碎,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这并非是结束,而是开始。
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时间,惊呼声此起彼伏。
伏令年寻声望去——不知何时,不少原本已经倒在地上的妖兽躯壳接二连三地从地上爬起,朝着身旁的修士发起突然的袭击。
灵力聚集于眼部,伏令年看得真切。
那些妖兽大多都已被剖开,脏器随着它们的移动洒落一地。如此光景,按常理来说,它们必然不可能存活。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的魔幻。
鼻尖嗅到浓郁的血腥气,既有妖兽们的,也有修士的。
事发突然,周遭大多都是不擅近战的修士,一时间,一片混乱。
伏令年连续敲飞了好几个妖兽,一路前行,也不忘地上残留的晶核收入怀中。
余光忽地捕捉到一片阴影,伏令年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炼丹炉。
“等一下等一下,是我!”
伏令年手腕微顿,侧头看向来人。
温季才一手提着衣摆,别扭地跳过地上躺着的妖兽躯壳,满脸写着憋屈。
“这衣服太别扭了。”他嘴上嘟囔着,手中的炼丹炉忽地扬起,将脚下意图袭击他的妖兽给抽飞至伏令年面前。
“你小心些。”伏令年低声道:“别把我炼丹炉砸坏了。”
周遭一片混乱,伏令年偷感很重的抬脚踩住身下的妖兽,一手探至妖兽的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