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奇幻。”温季才来了兴致,催促伏令年详细说说。
“吵什么吵,”伏令年话未出口,坐在后方的人扭过脑袋,一脸不爽:“你们不…”
温季才反应很快,捏着嗓子学对方说话:“你们不学我和我妹还要学呢…江钰景,你要真学了还至于考那点分?”
“啪嗒。”被折断的粉笔划过两个完美的弧度,正中温季才和江钰景的眉心。
“江钰景,站起来。”
伏令年:……
这画面好熟悉啊,总感觉在梦里也见过。
伏令年回归了正常的生活,学校的饭菜还是这么难吃,糊糊状的南瓜,被油浸满完全失去蔬菜原本味道的菜叶,口感诡异时不时会被碎骨崩到牙齿的鸡肉…还有一样望不到头的人。
“来这里,二丫!”温季才在人群中拼命向伏令年挥手。
他身旁还坐着好几个熟面孔。
高墨贤、从承言、牧九和杜钟毓。
温季才与伏令年是多年的‘狐朋狗友’了。
从小学开始,温季才便跟伏令年是同班同学。一直从初中到高中,都在同一所学校里念书。
两人凑在一起,就是老师最头疼的话多二人组。两张嘴几乎停不下来。初中时期,老师无论怎么调换位置,做出的一个共同措施就是——将伏令年和温季才这两人拆开。
从承言和高墨贤就是两人的新同桌。
一个沉默寡言的‘高冷少年’,不苟言笑。另一个则成日一副精致少爷做派。柜子里摆着酒精湿巾,屁股下放着软垫,每周定时更换香薰片,连课桌边角都要用软布擦拭三遍才肯落座。
但很显然,他们没能完成老师的厚望,也被伏令年和温季才同化了。
杜钟毓和牧九是伏令年在高中认识的朋友。杜钟毓是实践派的手艺人,卡住的衣服拉链,坏掉的涂改带,在她手中转一圈都能恢复如初。教室里高矮不齐的椅子桌子都被她拆了一轮。
牧九——伏令年几人更喜欢喊她阿九。天生的体育牛人,运动会只要有她在,八百米不在话下。爱好不多,吃东西是之一。
伏令年高一时是走读生,每天就承担着给她带零食早餐的重任。
后来被她在学生会的哥哥逮住了,严令她不许再给阿九带垃圾食品——伏令年吸取教训,下次更小心了。
“这么多人你都能占到位置。”伏令年坐下叹了一句。
“不是我,是阿九。”温季才往嘴里塞东西,模模糊糊地说:“她跑得快…高少爷,你在写什么?”
伏令年扭头去看,发现高墨贤正在写食堂的建议本。
“帮我写一下,青菜太多油了。”伏令年扒拉了两口,食欲全无。
“饭,少。”阿九补充道。
“你已经吃第三碗了。”杜钟毓在一旁提醒道。
“你不是都自己带的饭,写什么建议书?”温季才探头去看,嘴角还沾着米饭。
高墨贤嫌弃地后仰,手肘抬起去挡温季才,露出了他先前写的内容。
——食堂有人,差评。
……
温季才睁开眼,发觉自己正处于一片白茫之中。他伸出手,面前有云雾般的絮状物流淌。
熟悉的感觉。
若有人在此,便会发现,温季才的瞳孔缓缓收缩,虹膜呈现出液态金属般的红金色。
他的双眼穿透遮掩,看见了一幅幅交叠的画面。
雷电交织的山谷、挣扎爬行的虫豸、穿着奇怪服饰,行走在昏暗走廊中的伏令年。
温季才眼睛一亮,朝着伏令年所在的方向踏了一步。
模糊的画面如水波般涌动,当画面清晰之时,温季才走入了属于伏令年的幻境。
——是的,他很确定,这是属于伏令年的幻象。
更准确来说,刚刚踏入秘境的修士们似乎都被困在了一个个奇特的幻境之中。
脚下是坚硬的石制地板,温季才抬头,好奇地打量着头顶的白炽灯。
便听拐角处传来一阵惊呼声:“温季才?!“
伴随着运动鞋踩在地面的“哒哒”声,伏令年凑上前,扯着温季才的袖子上下打量:“你不用上晚修吗,没事穿这一身做什么,在玩cosplay呢?”
……
伏令年觉得这个世界疯了,先是在恐怖老班的课上睡着,惊醒踹倒课桌。后又在晚自习上厕所的路上看到了一身古装扮相的长发温季才。
就在她扯着对方的袖子询问之际,‘温季才’却忽地消失了,像是凭空被抹去了。
她原地转了几圈,无论如何都寻不到人影,还险些被巡值的值班老师逮着。
真是见了鬼了。
厕所也不敢上了,伏令年扭头回班。
正值秋季,天气开始转凉。不过,作为南方城市,离真正的寒冷天气还远得很。
班上穿什么衣服的都有,提前裹上冬装的,依旧短袖短裤的,伏令年则是短袖上衣外加一件外套备用。
教室很安静,只有翻动纸业和时不时擤鼻涕声。
伏令年坐回座位上,一巴掌拍在温季才背上。
温季才一口水差点吐出来,转头瞪视伏令年。
伏令年随手抄起桌上的草稿纸,用红笔在演算过程上写了一句:你刚刚在哪?有没有去西楼厕所那边。
温季才写:没,吃完饭我就回教室了啊。
他的表情太过真挚,让伏令年都有些拿不准她刚刚是受到了恶作剧还是真撞鬼了。
伏令年再写:你在咱们学校,不会还有个跟你很像的兄弟姐妹吧?
温季才翻了个白眼:你有病啊。
两人从小学起就是同学,对方是什么家庭情况彼此之间都清楚得很,哪来的兄弟姐妹?
伏令年揉了揉头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高三压力太大,出现了幻觉。
春困夏乏,秋盹冬眠。
写着让人头昏脑胀的物理题,伏令年不知不觉便开始打起瞌睡来。
就在这时,她觉得脖颈处有些发痒,又有些发凉,似乎有人在往她后脖领中吹风。
谁啊?这么无聊。
后桌是阿九,不会干这种幼稚的事情。
几乎不用想,伏令年便锁定了‘犯罪嫌疑人’,她脚后跟抬起,一脚碾在了温季才的脚上。
“我去…”温季才小声道:“你无缘无故踩我干嘛?”
“不是你先动的手?”
“屁,我认真学习呢。”温季才冤得不行:“你问你后桌。”
伏令年回过头,阿九早就趴在桌上睡着了,发出轻轻的呼吸声,双臂下方还垫着本空白的试卷集。
窗户半敞着,秋风吹拂,让伏令年打了个激灵。
伏令年抓起外套披在身上——从外头进来后,由于嫌课室里有些闷热,伏令年把外套给脱掉了。
下意识摸索了一下口袋,除了一沓备用的纸巾外,还有一片…质地柔软的事物。
伏令年小心翼翼地抽出口袋中的东西,入手微凉,边缘处呈现不规则的碎裂痕迹。
看着像是从衣物上硬生生撕扯下来的衣帛。
伏令年盯着手中的衣帛,陷入沉默。
不会…真的遭鬼了吧?
……
温季才觉得这个幻境很可怕。
伏令年似乎已然陷入了这片幻境中,无法自拔。无人能看见他,他便偷偷跟在伏令年身后行动,在一个四四方方,摆满古怪桌椅的房间看见了‘自己’。
另一个温季才,身着着和伏令年一样奇怪的黑白衣服,还剃了个非常丑的头发——他好歹是个面貌俊俏的修士,从来不知道自己能丑成这样。短短的黑发顶在头上,像一只炸毛的刺猬。
温季才不知这房间内的人在做什么,只觉得这里的怨气重得惊人。
他靠近伏令年和另一个‘温季才’,伸出衣袖在伏令年后脖颈处晃了晃。伏令年似乎有所察觉,回过头,却什么都没看见。
随后,她一脚踩到了‘温季才’脚上——看着就很痛,把他踩得面色扭曲。
伏令年能隐察觉到他的存在。
温季才确定了一点,将方才被伏令年扯过的衣袖布料扯断,放入椅子上的外套口袋内。
伴随着刺耳的铃声,房间内的人们动了起来,收拾着满桌的书本试卷。
‘温季才’站起身,没等伏令年让出空位,便扒开窗户蹿到了走廊上。
站在窗边暗中观察结果被自己迎面撞上的温季才本人:……
“我回去洗澡。”他没回头,急匆匆地对着还在收拾的从承言抛下一句话。下一刻,身体却骤然顿住。
第177章 虚妄蜃海(二)
“你怎么了?”
伏令年觉得有些奇怪,挑眉问道。
温季才面部古怪地抽动了一下,在惨白灯光之下,竟显得有些诡异。
“你出来一下。”他盯着伏令年,道。
有点恐怖片的即视感。
伏令年没有依言走出去,只是靠近窗口,打量了一番温季才胡乱收拾完乱糟糟的桌面,从上面抽出个物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