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历代前辈以生命所验证的既定事实。
因此，伏令年和空镜真正想要卜算的信息，不是如何清除污染。
而是——如何大范围地‘夺取’污染。
第201章 信息传递
下一步计划,不是清除污染，而是‘夺取’污染。
而被夺取的污染，将归于何处？
答案显而易见。
伏令年会将自己,当作承载污染的容器。
推着裴知许回到自己的屋内,伏令年关上房门，走到窗边，望向黑沉的天空。
豆大的雨滴连成一片,砸入乳白色的海域。下方的海水如同被搅浑的浓汤，油膜被清水冲散，却又很快与其余液体融为一体，呈现出古怪的色泽和形态。
不对，还有些什么。
伏令年的视线像是被未知的事物吸引，望向更深的水下。
“轰隆——”
似是雷电的声响在天际划响，伏令年下意识抬头去望。
方才没有雷光闪动,天际也没有电光。黑沉的云层像是从中裂开的一道缝隙，红色从中弥散而出。
鸢舟开始剧烈震颤，这一艘鸢舟是青鸢阁所存最大功能最完善的鸢舟。
可即便如此,在这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下，鸢舟依旧显得十分弱小，随时都有可能被掀翻。
这时，天空裂开的缝隙处探出了两只长爪。它们分立在两侧，往外发力。
裂缝竟硬生生被长爪撑开，红色的光华弥散而出,撒在乳白色的海面之上。缝隙内的怪物探出身子,应当是面部的区域扭曲着,像融化的沥青。表面不断鼓起脓包般的凸起，又瞬间塌陷。
即便隔着很远,伏令年似乎都能嗅到那刺激性的气味。
于此同时，水下的事物也露出了真容。
堆叠的触须从水下钻出，挥舞蠕动着。触须之上，一颗颗圆形的事物向外鼓凸，如同放大版的眼珠。瞳孔收缩成针状，无规律地颤动着。同时，触须的的“身体”裂开一道豁口，露出层层叠叠的尖牙，发出一种黏腻的、吮吸般的声响，仿佛在咀嚼看不见的血肉。
伏令年收回视线，她感到自己背部起了一层薄汗，体内的污染再度活跃起来，脑海中有诸多画面闪动。
就在这时，海面上响起一阵尖利的鸣叫声，近乎与脑海中的声响重叠在一起。
“塞托格亚…太阳神鸟…”伏令年听见温季才的话语，听见太阳神鸟的鸣叫之声。
甚至，还有祂们的悲鸣。
明明是嘶嚎之声，是杂乱无章的声响，却实实在在的向伏令年的脑海传递着讯息。
祂们在畏惧，祂们在唾骂，祂们在呼唤。
在呼唤？
呼唤谁？
鲜血似乎在逆流，伏令年的脑部发胀，近乎要被这杂乱且可怖的信息撑破。
——你来了。
——你和我们一样。
——是太阳。
——真讨厌啊，秩序的化身。
直到眼前再度恢复光明，伏令年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然半躺于地面。视线一片朦胧，脑海中的声响与画面一同褪去，阳光打在脸上，有些刺眼。
嗯？阳光。
伏令年心下一惊，撑着发软的身子坐起。
金灿灿的阳光自半开的窗户外洒入室内，本应是喜人的景色。
伏令年却觉得，明明被暖阳笼罩，肌肤却泛起一层细密的寒意。仿佛有无形的蛆虫顺着光线布满肌肤，在血肉间穿入穿出。又似某种生物的舌尖，冰冷粘腻，缓慢地刮嗜过伏令年的每一寸皮肤，留下粘腻阴冷的水痕。
然而，当伏令年试图伸手抓握，阳光中却空无一物。
明明近在眼前，却似不存于这个世界一般。
要望一下天空吗？
这个想法从脑海中划过，随即被伏令年压下。
她猛然起身，将窗户合拢，隔绝了外界的阳光。
室内重归昏暗。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敲响了。
伏令年没有第一时间回应，门外的人却直接动手推开了房门，似乎有些焦急。
当看清伏令年的身影时，门口的鸢者大大松了口气。
除了吴瑾浔，鸢舟上的其余鸢者似乎都不知晓伏令年的真实身份，只将她当作吴瑾浔请来的贵客。
鸢者朝伏令年微微颔首：“若再听见太阳神鸟的鸣叫，需记合拢窗门，莫要望那‘太阳’。”
“有人出事了？”伏令年见鸢者面色苍白，问了一句。
果不其然，鸢者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不慎视日者，自焚而亡。”
自焚而亡。
只是看见，便会自焚吗？
完全超出寻常修仙者的能力与力量，令人毛骨悚然。
这混沌海中的，究竟都是什么生物？
以及…伏令年方才在混乱中接收到的画面与信息。
伏令年能够确定，她应当是又借助沈枫泽的视角看见了温季才一行人的状况。便如熙瑕先前的感应，他们已然进入混沌海中，也遭遇到了水下怪物的袭击。
太阳神鸟的鸣叫声让他们得以逃脱‘塞托格亚’，那似乎是鸢舟上早便预备好的设置。在遭遇塞托格亚的袭击时，会发出类似太阳神鸟的鸣叫声，用于驱逐塞托格亚。
但，伏令年这边，鸢舟似乎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
太阳神鸟的叫声便出现了。
暴风雨随之散去，阳光洒落海面。
真正的太阳神鸟，出现了？
伏令年向鸢者提出了这个疑问，却意外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只有太阳。”
鸢者如此道。
没有太阳神鸟，只有太阳。
进入混沌海探索的船只，已许久未见过太阳神鸟了。
最起码，在青鸢阁得到传承至今，都从未见过这种传闻中的生物。
鸢舟能够发出太阳神鸟的鸣叫驱逐塞托格亚，这意味着，太阳神鸟这种生物曾经一定存在，且有所记载。
而照鸢者所言，祂们竟一直未亲眼见过这种生物。
这种状况下，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太阳神鸟的确消失了，即便太阳出现，也不见祂们的踪迹。
还有一种可能，便是——至今为止，见到太阳神鸟的探索者全部消失了。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足以让人感到头皮发麻。
鸢者没有停留太久，她还需要去确认其余人的状态。
此时，太阳已然消失，天空再度恢复成雾蒙蒙的状态。
海面是平静的白色，不见方才的混乱。
古怪的生物消失了，传入她脑海中的信息也停止了。
伏令年的直觉认为，方才强行在她脑海内成型的信息与那些古怪生物脱不了干系。
明明不属于同类，明明没有共同语言，伏令年却能接收祂们传来的信息。
听不见，听不懂，却从神魂层面理解了祂们的信息。
这与体内的污染，是否有所联系。
那些古怪生物给伏令年的感觉十分可怖，古怪扭曲，不可名状。
祂们与污染的存在，恐怕脱不了干系。
更准确而言，伏令年觉得祂们便是污染本身所化。
所以，祂们才会呼唤伏令年，向她发出邀约？
祂们认为，伏令年最终会成为与祂们相同的怪物吗？
不，伏令年还无法确定，这全然是她的猜测。
伏令年确信，最起码，自己现在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心脏在跳动，血液在奔流，会呼吸，会微笑，会谈论爱恨情仇的人。
她不是怪物，也不会成为怪物。
是吗。
是吗？
伏令年恍惚间似乎听到细小的笑声在耳旁响起。
——是吗？你还算是人吗？
——你不是早就已经死了，连最初的身体都抛弃，与一个树妖同存于人造的□□内。
——你是个怪物啊，怀揣着污染的怪物。你是你那些所谓好友，所谓同伴需要消灭的污染之源。
简直是强词夺理。
——是吗，你难道没有发现吗。你的感情波动越来越淡了。你现在的笑容有几分是真实的？
——只是赤骸妖祖的污染，便让你苦苦挣扎如此之久。祂无法抵御污染，你觉得换做你便能做到吗？你以为你就是那个被选中的命定之人吗？还在做孤胆英雄的梦吗？别做梦了。
能不能做到，可不由你随口一说。况且，她从未想过要做什么一人拯救世界的孤胆英雄。
——你只会落得跟赤骸妖祖一样的下场，等你疯狂、失控，再被你所谓的好友亲人亲手剿灭。啊，你害怕了，对不对。让我想想，你觉得谁会动手杀你？你的那几个‘好朋友’？还是你最疼爱的师弟师妹。瘸腿的那一个怎么样，想想，他把刀捅入你胸口的时候。你们会露出什么样的神奇，哎呀，好期待啊。
——不要急着否定我，你自己就没这么想过吗？我知道你的打算。你们要转移污染，想夺取污染，那么多污染，要放到何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