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江南给不了他答案。
一是觉得有些话跟他说不合适,二是他似乎只是随口一问,要的也不是答案。
经这一打岔,江南突然就忘了刚才说到哪里,加之眼皮有些重,于是就不知不觉靠着椅背睡着了。
醒过来时,她首先听见的是螺旋桨的声音,像是直升机的。
再看旁边,陆晏深不在车里。
而她身上则盖着一件大衣,是男人的衣裳,灰黑色羊绒布料,带着他独有的淡淡香气。
江南把衣裳叠好放在副驾上,从后排拿过自己的套上,才推门下车。
步入眼帘的是一片清澈见底的海湾,身后是草坪,白色别墅一半架在海湾上,一半在陆地。即便天色已黑,周围仍灯火通明,什么都能一眼可见。
这里离江南的花店不算远,可她在离岛待了两年,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栋私人别墅的存在,可见保密级别之高。
再看直升机,停在草坪不远处,除了陆晏深,还有好几个男人同在,那些人个个都是金发碧眼,高大威猛又帅气,典型的俄罗斯血统。
一目对十目,江南一怔。他们看见忽然出现的女人,亦然。
“Oh……Shen,Whoisshe”有人惊讶地问她是谁。
陆晏深的社交涉及各国各界,这些人江南以前没见过。
男人正在看一份文件还是什么,他抬眸正正看这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忙:“我太太。”
“……WhatWhendidyougetmarried”(你什么时候结的婚)
“Ho……Whynotinviteustothewedding”(结婚怎么没邀请我们)
江南整个人顿在原地,她不确定是不是已经开始打配合了,忽而有些词穷。
毕竟她也没结过婚,该怎么配合,配合到什么度才合适,都还有待商榷。
陆晏深没做回应,把手里的文件扔给那波人,朝江南走来,神态自若道:“晚餐已经备好,你上去用完餐后司机会送你回去。”
看样子他这是又要出差。他以前就经常连轴转,有时候连觉都只能在飞机上补。
“嗯,路上小心。”江南礼貌嘱托。
陆晏深稍稍侧头看着她:“我已婚的事,家里已经知道,但他们不太相信。”
她冷静询问:“需要我怎么配合?”
陆晏深说:“可能要麻烦你一件事。”
“嗯?”
“过两天祖母和姑姑要过来小住,需要你布置一下家里。”
“怎么布置?”
“像夫妻住的地方。”
江南顿了一秒:“好,我尽量。”
“在那之前,我会尽量赶回来,如果她们提前到,可能还需要你在家招待一下。需要购买什么,让司机送你,一切开销刷我的卡。有问题吗?”
男人一言一行就像在安排工作。
江南喜欢这种有效率、有分寸的合作关系。而且她不喜欢欠人人情,今晚他帮了她,按道理,她也应该帮他。
“没问题,我会处理,你去忙吧。”她一口应下。
“嗯。”陆晏深面色如常道,“你该用餐了。”
江南正要离开,听见后面又用英文起哄:“抱都不抱一个吗?”
“对啊,不舌吻送别?”
“不对,深是不会轻易结婚的。这有可能是假的,为了应付他祖母,以及多如流水的桃花。”
“这也太假了,深,骗我们都骗不过去,怎么骗得了你的祖母?”有人大喊。
江南疑惑地看着陆晏深,除了他的几个最心腹的朋友,还没人敢调侃这位爷。
“他们是我以前在俄罗斯的朋友。”陆晏深介绍。
言外之意,关系较好,也都看着。
江南瞧瞧那边,又看看他:“那怎么办?”
陆晏深沉默的目光很直,虚心请教:“你有什么建议?”
江南眉毛微拧,抬眸看一眼正望着自己的男人,“那,那就抱一个吧。”
“如果可以。”陆晏深没什么情绪。
江南于是张开臂膀环住了陆晏深的腰。
男人身影一僵,须臾,抬手抚在她柔软的头顶上,另一只手则绅士地虚落在她腰间,形成将她嵌在怀中的视觉冲击。
他只穿了件黑色衬衫,坚硬又灼热的怀抱让江南不禁一颤,当即打起了退堂鼓。
“KissKissKiss……”
后面的人还没起哄完,江南就离开了那个怀抱。
陆晏深也没搂太紧,自然而然放开她,深深看着她明亮又孤清的眼睛,用粤语说:“唔该,江南。”
【作者有话说】
唔该——谢谢。
第8章
◎江小姐的牙很尖◎
【朋友,把书读烂,把身材练辣,把钱赚爆,困在爱里的,是傻嗨。】
三日后的下午,陆晏深处理完“港口收购”案的后续事,应老爷子要求,回了趟平阳山顶老宅。
与多数财阀内宅的狗血豪门恩怨略有不同,陆家豪门恩怨不少,但三宫六院妻妾成群这条,不允许出现。
陆氏从陆晏深曾祖父一脉起,走的就是最硬核的道路。
十六字家训“尽孝尽祖,尽忠报国,尽情交友,尽职创业”,至今仍挂在家堂最居中的位置。
然真正做到这十六个字的,唯有他曾祖父一人,因此老爷子故去时被以最高规格礼仪下葬,那也是港城迄今为止的最高规格葬礼,是陆家世世代代的荣耀。
再下来是祖父这代,八十岁功成身退,十六字家训也几乎完成得毫无偏差。
可是陆晏深,他是祖父跳过父亲一辈选定的继承人。
“立储立皇孙”,注定要历经腥风血雨。
这也注定,陆晏深现在坐的这个位置,来时路上淌满无数看不见的鲜血,以及众叔伯包括自己父亲在内的爪印。
所以十六字家训中,陆晏深能尽善尽美十四字,至于“尽孝”,他此生注定不能。
陆晏深上次回来还是中秋,吃过饭只陪祖母看了会电视,并没留宿,老爷子老太太因此怨言颇重。
老夫妻两共育有四子两女,其中,长女已故。
剩下的四子一女各自开枝散叶,大大小小算起来,一大家子人凑一起能组三四个足球队。
年纪越大,越想儿孙满堂,越不愿看到家宅内斗,很多事陆晏深不在他们跟前提。
况且,最血腥的几年已经过去。如今不论旁系还是直系的长辈,又或是同辈的兄弟姐妹们,不管是真服还是假服,面子上,陆晏深出现的地方,他们都很毕恭毕敬。
毕竟,都要靠着他吃喝玩乐,也要靠着他当纨绔二世子娱乐至死。
每次老宅聚会,必是聒噪不已,陆晏深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路过正院,有人喊他二哥、二舅、二叔、二爷、少爷、陆先生……他虽面不改色淡声应着,但认识的、叫得出名字的,没几个。
“深仔回来了?”
路过廊下,陆晏深碰上了陆中淮夫妇,打招呼的是他名义上的母亲,而名义上的父亲陆中淮只是望着他,没说话。
陆晏深看一眼两位年过花甲的人,“嗯”一声,目不斜视朝老爷子老太太房间走去。
进门的时候,老夫妻俩正在下棋,老太太耍赖悔棋,老爷子由着她折腾。
二老看见他,没说话,双双往他身后看,等了半晌不见有人,女士先开口:“我孙媳妇呢?怎么没带来?”
女士满头花白,顶着张纯正俄罗斯血统的脸,讲得一口流利粤语。
陆晏深四分之一的混血正是来源于她。
说来是奇迹,老人的众多子孙中,只有陆晏深有明显的隔代传混血迹象,而且还是在眼睛上。
他那双瞳孔没有纯俄罗斯人的蓝,却又有别于亚洲人的黑,那是介于蓝与黑之间的色调,深如钻石般的美。
“下次。”陆晏深在红木茶台旁落坐,自顾自斟了杯茶。
收到他那天差人送来的结婚证时,老太太一度不敢相信,她这忙于拓展商业版图的孙儿,有一天会突然闪婚,而且还是领证的铁板上钉钉的那种!
一天没见到真人,老太太就始终保持怀疑的态度,“你骗嫲嫲的吧?”
“没有。”陆晏深喝茶,“您可以先去看。”
“是得去确认一下。”老太太过去坐在他对面说,“万一你只是为了骗我们欢心呢?”
“江家七丫头嘛,几年前倒是来我们庄园参加过一次舞会,话很少,文文静静的,但出场既艳压群芳,连你几个妹妹都被比下去了,生得超级顶!远比她那几个姐姐都靓。”
不重要的人和事陆晏深素来没有记忆点,也不记得江管事带过什么孙女来。
但他记得,有那样一张白瓷般柔软脆弱的脸出现过,那应该是陆晏深第二次遇见她,可那天她好像没穿礼服,穿的是……
.
“什么人这么大手笔,订这么多花?!”
阿颜的店白天没生意,会经常来江南这里感受山野之美,常常一待就是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