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女儿前来拜见。”
沈修撰的声气却是很温和:“进来吧。”
沈年一进门先二话不说磕头行礼,伏在地上偷瞟着二人的脸色,而后认错道:“女儿一时脑热惹了父亲伤心,请母亲责罚。”
“可听见了罢,莫要在此胡闹了。”沈年听到沈修撰朝着沈父说道。
她伶俐的挪到沈父脚边,目光诚恳,“父亲要打要罚女儿都任,您别为着我气坏了身子。”
“罢了,罢了。”沈父瞧着沈年瘦窄了的小脸,不再气了伸手在沈年胳膊上扶着她起来。
一眼却瞧见沈手上纱布染的血,心急拉到近前细看,“这么深的伤口,如何弄的。”
“没当心伤了一下。”沈年心虚的将手往回抽了抽,“刚才被宋大人失手砸了一下,可能又裂了点口才渗血的。”
“这个宋昭拂定是成心的,”沈父扭头向沈修撰道:“我早劝过主家别招惹她。”
“你懂什么?”沈修撰隔着老远瞧了沈年的手掌一眼,“如今的形势岂是你想如何便如何的,若此番你这乖女儿能成事,我自会躲她远些。”
沈父又面向沈年:“年儿,听你母亲说你揭了皇榜,不知有几分把握?”
“没把握的事女儿自然不会冒着杀头的风险去逞能。”
沈父听沈年如此说,彻底一扫阴霾,拍着沈年的肩欢喜道:“女儿如今着实是有出息了。”
沈修撰不改容色,口中仍是打压之言,“事还未成,莫要就信她讲的大话。”
沈年低头谦卑应和,记挂着为林闻溪寻医的事,小心提起话头。
“他到底怀的是沈家的骨肉,还要请父亲传信到府中为他请位名医过来。”
“若想到女儿有今日的光景,当初急着迎他过门作甚,”沈父言语中满是懊悔,“我瞧他那把子骨头不像是能养好的,劳师动众的也是白费功夫。”
沈修撰难得说了句中听的话:“治不治得好另说,入了沈府的门便是沈家的人,叫人听去还以为我们沈家连个大夫都请不起呢,徒增笑柄。”
沈年马上帮腔:“母亲说的正是。”
沈父勉强答应下来:“那依你所言便是。”
沈年忙捧上一碟子点心到沈父面前献殷勤,“父亲母亲舟车劳顿,女儿待会去备一桌好酒菜来,尤其是此地的河鲜极有风味您一定要尝尝。”
“这还算像个样子。”沈父笑着道。
沈修撰却不吃这一套,古板的像块石头,“要紧的是外头的事,你也少将心思放到那林氏身上,若实在是治不好,男人嘛一个不中用再换另一个就是。”
沈年不言语,沈父听着这话也缓缓放下手中的糕点,不往嘴里吃了。
有沈修撰在,一顿饭吃的鸦雀无声,沉沉的压抑。
沈年走出来猛吸了一大口气,庆幸不用同他们住在一处。
回去院中,林闻溪披着件她的外衣坐在门前的小凳上合着眼。
“谁叫他又睡到院子里来了?”
林闻溪未睡听到声音起身,“天又不凉,在屋子里睡久了闷,我自个要在这坐会等你的。”
沈年将炉上的药壶拿起来,倒上一碗药端进屋内,林闻溪跟着她进屋,盯着她的手。
“听闻三娘揭了皇榜,怪我把你的手弄伤。”
沈年到门口一同向院中的两人说:“我手伤这事在外人面前就说是我自己弄伤的,尤其是在父亲面前,一个字都不能提。”
说毕又拿起药勺吹了吹喂到林闻溪面前。
林闻溪乖乖凑过去喝下,抬眼看着沈年像只听话的大犬。
“母亲可又罚你了。”
沈年瞅着他的表情笑了一声,“没有,还答应明日就去信在京中给你请大夫呢。”
“是吗?”林闻溪又张嘴喝下一大口药,“那我要好好喝药,快点好起来。”
沈年听到他说的话觉得酸楚,将药勺递过去的时候手都在抖。
夜里林闻溪睡不安稳,沈年留心着他翻身的动作,半夜失眠拿起那张皇榜来看。
当初想要这东西,是为了能与林闻溪和离,不成想如今却是用来护他的。
20
第20章
◎“爹爹为你准备了桩喜事。”◎
“三娘,你听外头是什么响动。”
林闻溪被沈年压着手脚动不得身,边出声唤边用脑袋蹭她,沈年半仰起身子半梦半醒的去听。
又是扫院子的又是剁菜的,还有在砧板上捣衣的,一声声敲打人也跟着心颤。
沈年下榻微支起点窗缝去看,原是沈父身边的那几个小侍在忙活。
她心烦揉了揉鬓发,朝林闻溪说了一声,“又是父亲的人。”
林闻溪闻言慌里慌张下榻将衣裳往身上披,口中絮絮念着:“父亲不见我起来,怕又要寻我的茬了。”
边说着钻到沈年身前,脑袋偷瞄着院中怎么回事,手中牵着她求援,“我的手还痛着,三娘给我系下衣裳。”
他一个人乱做一团。
“父亲没来,不用怕。”
沈年俯首下去理他的衣衫。
林闻溪虚惊一场扶在她肩上,“三娘又唬我。”
沈年笑他:“你自个和耗子见了猫一样,话都没听清就钻过来,又怪我了。”
“三娘没见到昨日父亲气势汹汹进屋里瞧见我的架势,若不是我躲的急就要被父亲命人从榻上拖到地上立规矩了,全凭有我们的孩儿在才算作罢。”
林闻溪在沈年面前嘴里的话不少,另又添油加醋了几分,绘声绘色为沈年讲述昨日的“凶险”情形。
沈年只记着他善下药毒人,没料想林闻溪还会这般搬嘴弄舌,卖惨取巧的招数,将他的话全数信了。
沈年抬起头来,抱他在怀中安抚道:“你一向也不是个软柿子,怎么就成了只羔羊任他揉搓。”
林闻溪枕在她肩上,“父亲打心底里不待见我,又是顶在头上的长辈,此时我能翻出什么浪来,姑且熬着吧。”
“我日后是顾不上你了,你要自个想想法子才是。”
林闻溪在背处微微笑着。
“三娘子和少君该起身了。”小侍在屋外轻轻叩门。
林闻溪拉着沈年坐到塌边,在铜镜前理了理仪容前去开门,沈年意会半倚在软枕上假装打着哈欠。
那小侍合手进屋中来拜见,“少君有身子不便照料三娘子,主君命我前来服侍。”
沈年装腔作势的嗯了一声。
小侍便到近前越过林闻溪,搭手扶着沈年下榻,娴熟的取下沈年的衣衫为她穿衣。
那人生的柳眉俏眼,身形更让人移不开眼长的细腰宽胯,一瞧就是好生养的。尤其是那双嫩生生的手,停在沈年身上打着理衣裳的幌子摸了好几下。
林闻溪瞧着小侍的路数,就知道沈父这是想他到沈年榻上伺候才差不多。
“我虽不济服侍三娘穿衣的力气还是有的,你先下去。”
林闻溪实在看不下去欲将小侍从沈年身旁支开。
“少君,主君吩咐过了这些事由我做便好,您好生歇着。”
这小侍是沈府的家生子,自小便在沈父跟前听用,做了十多年下人谁都想过有朝一日能飞上枝头做一回主子,此番得了沈父的意有恃无恐,半点都不惧林闻溪。
见他提起沈父,林闻溪不好发作,沈年替他开口斥责了一句:“他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父亲从哪寻来的人这般不懂规矩,我等会去回了父亲问一问。”
小侍一听这话垂首将身子缩起来,府中人都晓得三娘子是沈父的心肝,惹了她不快沈父溺爱起来,拿下人给沈年出气是常事,手段他是见识过的,害怕向沈年求情道:“我一时失言,求三娘子宽恕。”
“这是我和少君院中,不是在父亲面前,最好安分些。”
沈年迈步向林闻溪给两人冷声甩下句话,他一时不敢再作声。
坐到桌上,沈年下意识先舀了一碗粥端给林闻溪,林闻溪咳了一声提醒。
“你且帮我尝尝味道如何,烫不烫嘴。”沈年找补了一句。
林闻溪握勺抿了一口,装了一副被烫到的样子掩着嘴做痛。
沈年配合着他演的像模像样,十分嫌弃道:“做什么都笨手笨脚的,当心咽到肚子里烫到我女儿。”
说罢转头吩咐那位小侍,“还杵在那做什么,还不赶快去给他晾杯凉水来,呆头呆脑的。”
“是……是。”
小侍灰溜溜的出了门去。
林闻溪光顾着夸沈年演的好,沈年一碗粥喝完,他的几乎还未动。
沈年赶着出门上任,留了他一人在桌上。
林闻溪在林府偌大的后宅中浸了多年,深明后院中男人暗地里的你争我斗。
他刚有了孩子,沈父就火急火燎往自己女儿身边塞男人。大抵是看见沈年对他上了心,日后他若再生下沈家的长孙女,便要在他这个新婿面前落下风了。